刀屠：血雨江湖 第148章 最后的执念

绝对的静，被打破了。

当王起循着那柔和光团的指引，走向这片混沌寂静深处时，一股冰冷、疯狂、充满了毁灭**的意志，如同实质的黑色潮水，汹涌而来。

那不是攻击，而是一种存在本身散发的污染。

周围的“静”开始扭曲，变得粘稠而充满恶意。

光与暗的概念被撕碎，只剩下一种令人作呕的、渴望将一切都拖入永恒安眠的偏执。

这便是归墟意志的“混乱”面。

它不再履行平衡终结的职责，而是沉溺于终结本身，渴望将包括自身在内的一切存在，都化为那终极的“静”。

在那片被污染的区域中心，王起看到了它的“形态”。

那并非具体的形象，而是一团不断坍缩、膨胀的黑暗漩涡。

漩涡中心，隐约可见无数破碎的星辰、湮灭的文明、哀嚎的灵魂残影。

它们被强行束缚、碾碎，化为最纯粹的寂灭养分，滋养着这疯狂的执念。

漩涡的边缘，则延伸出无数扭曲的、如同神经触须般的黑色丝线，深深扎根于这片核心之地的“规则”之中，与整个寂灭海的本源紧密相连。

斩断它，便是斩断归墟自身的一部分。

“看到了吗……这就是最终的安宁……万物归一……无生无灭……”

一个充满了蛊惑与癫狂的意念，从那黑暗漩涡中散发出来，直接冲击着王起的心神：

“加入我们……成为‘静’的一部分……不再有纷争，不再有痛苦……”

这意念比任何直接的攻击都可怕，它直指生命对永恒的向往，对痛苦的逃避。

若非王起识海中有逆寂薪火守护，心神早已被其侵蚀同化。

王起眼神冰冷，丝毫不为所动。

他经历过太多的生死，见证过太多的坚持，深知生命的价值恰恰在于其短暂与绚烂，在于抗争与守护。

这所谓的“终极安宁”，不过是逃避现实的懦弱，是自我存在的否定。

“你的路，错了。”

王起的声音在这扭曲的寂静中，清晰而坚定。

他不再多言，双手紧握断界之刃。

体内，混沌之力如同包容一切的海洋，寂灭之力如同深不见底的渊薮，逆寂剑意如同斩破虚妄的惊雷！

三者以前所未有的和谐方式交融、压缩，尽数灌注于刀锋！

刀身剧烈震颤，那些原本被灰暗物质填充的裂纹，此刻竟透出了一种混沌初开般的蒙蒙光泽，仿佛这柄刀正在经历一场本质的蜕变！

他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信念，所有对生的眷恋与对同伴的承诺，都凝聚于这一刀之上。

这一刀，不为杀伐，不为毁灭。

只为……斩断痴妄！纠正错误！

“斩！”

一声暴喝，仿佛开天辟地的第一道雷音！

王起人随刀走，化作一道灰蒙蒙的、仿佛能定鼎鸿蒙、重定秩序的流光，悍然冲向那团疯狂的黑暗漩涡！

刀锋所向，并非漩涡本身，而是那些连接着漩涡与寂灭海本源的、无数扭曲的规则丝线！

他要斩断的，是这“混乱”执念存在的根基！

“悖逆！蝼蚁安敢撼天！”

黑暗漩涡发出了震怒的咆哮，无数被束缚的文明残影与灵魂碎片化作狰狞的鬼面，裹挟着滔天的寂灭之力，如同黑色的海啸，向王起扑来！

同时，那些规则丝线疯狂舞动，试图扭曲、崩解王起前冲路径上的一切法则！

这是规则的对抗，是存在根基的较量！

王起周身的法则领域全力展开，灰蒙蒙的光晕强行抚平着混乱的规则，将那扑来的寂灭鬼面不断“归序”、湮灭！

但他的领域在黑暗漩涡的本体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

压力，前所未有的巨大！

他的七窍再次渗出鲜血，皮肤下的灰金脉络光芒剧烈闪烁，仿佛随时会崩断！

识海中的逆寂薪火也摇曳不定，光芒黯淡。

但他没有后退。

他的眼神依旧坚定，他的刀依旧一往无前！

断界之刃的刀尖，终于触碰到了第一根扭曲的规则丝线！

嗡——！

一种无法形容的、仿佛宇宙根基都在哀鸣的震颤传来！

那根连接着混乱核心与寂灭本源的规则丝线，在断界之刃那蕴含着裁定之力的锋芒下，剧烈扭曲、挣扎，最终……

发出一声细微却清晰的崩鸣，应声而断！

丝线断裂的瞬间，那黑暗漩涡猛地一颤，散发出的疯狂意蕴似乎减弱了一丝！

有效！

王起精神大振，不顾自身近乎崩溃的状态，刀光再展！

如同最精密的织工，又如最无情的裁决者，他的刀锋精准地掠过一根又一根扭曲的规则丝线！

崩！崩！崩！崩！

一根接一根的规则丝线在刀锋下断裂！

每断一根，黑暗漩涡就颤抖一次，其气息就削弱一分，那疯狂的意念中就多出一丝惊怒与……恐惧！

它感受到了消亡的威胁！

“不！你不能这么做！我是‘终结’！我是永恒！”

黑暗漩涡发出了绝望的嘶吼，它放弃了所有防御，将所有力量收缩，凝聚成一根最为粗壮、最为核心的、闪烁着不祥暗红光芒的规则主线。

如同毒龙般，主动向王起噬咬而来！

这是它最后的反扑，蕴含着它所有的偏执与疯狂！

面对这凝聚了混乱面全部力量的一击，王起已然力竭。

他的身体遍布裂痕，神魂黯淡，连抬起手臂都变得无比艰难。

但他看着那噬咬而来的暗红主线，眼中却没有丝毫惧意，只有一片平静。

他回想起了很多。

父亲粗糙温暖的手掌。

王磊憨厚却坚定的笑容。

霍沧海沉默的守护。

白素星眸中的担忧与情意。

慕容九清冷外表下的执着。

还有……那片他出生长大，拥有着青山绿水、烟火人间的世界。

这些，都值得他用一切去守护。

“这一刀……”

王起用尽最后的力量，将断界之刃横于身前，并非斩出，而是……拥抱。

他将自身残存的所有力量，连同那缕摇曳的逆寂薪火，尽数注入刀中，然后……松开了手。

断界之刃发出一声悲怆而激昂的嗡鸣，化作一道燃烧着灰金火焰的流光，主动迎向了那噬咬而来的暗红主线！

不是斩断，而是……融合与净化！

以身为引，以念为柴，点燃最后的薪火，净化这最后的疯狂！

轰——！！！

无法形容的光芒在归墟核心爆发！

灰金色的火焰与暗红色的疯狂主线狠狠撞在一起，相互侵蚀，相互湮灭！

王起失去了所有力量，如同断线的风筝，向后飘飞，意识迅速沉入黑暗。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似乎看到，那灰金色的火焰，终究压制了暗红，将那最后的疯狂执念，一点点燃烧、净化……

他似乎还听到，那团代表着守序的光团，传来一声悠长的、如释重负的叹息……

一切，都结束了么？

……

归寂之井旁。

白素忽然感到心口一阵剧烈的绞痛，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离她远去。

她脸色瞬间煞白，踉跄一步，几乎站立不稳。

“白姑娘！”慕容九连忙扶住她，她也感受到了识海中那缕薪火的剧烈波动，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王磊和霍沧海也同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齐齐看向那沉寂的井口。

就在这时——

整个白骨岛屿，不，是整个寂灭海，都猛然一震！

那铅灰色的、永恒不变的天空，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荡漾开一圈圈无形的涟漪！

充斥天地的死寂气息，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退、淡化！

原本粘稠不起波澜的灰色海水，竟然开始微微流动起来，虽然依旧死寂，却少了几分那令人绝望的凝固感！

变化，发生了！

“他……成功了？”白素捂着心口，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不知是喜是悲。

慕容九感受着天地间那悄然改变的氛围，紧咬着下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成功了，但王起呢？

白骨夫人悬浮在水池之上，抬头望着那荡漾的天空，黑眸之中，光芒复杂难明。

“归墟沉寂，寂海生波……”她轻声低语，“他做到了。但代价……”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了那未尽的含义。

代价，恐怕是他们都无法承受的。

王磊独眼赤红，猛地冲到井边，对着那深邃的黑暗嘶声大吼：“哥——！”

声音在溶洞中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井，依旧沉寂。

只有那逐渐变得“活跃”起来的寂灭海，证明着方才那场无人知晓的、决定了世界命运的战斗，真实地发生过。

而挥出那最后一刀的人，却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