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谈鬼故事 第44章 旧校规

我转学到山区一所封闭式寄宿高中，据说这里前身是少管所。

入学第一天，辅导员面无表情地递给我一本发黄的小册子：《校园行为规范补充条例》。

条例古怪又具体：午夜后不得使用三楼西侧盥洗室；雨天不得靠近生物实验室后的老槐树；若听到有人用指甲刮黑板，必须立刻捂住耳朵默诵校训。

我嗤之以鼻，随手将册子塞进抽屉。

直到一个月后，我为了赶论文，深夜溜进了三楼西侧那个禁止使用的盥洗室。

------

破旧的中巴车在盘山公路上颠簸了将近四个小时，终于在一个急转弯后，将那所传说中的学校甩在了我的眼前。灰扑扑的水泥围墙，高耸得近乎压抑，墙上爬满了干枯的藤蔓，像是某种巨兽僵死的血管。围墙后面，几栋方方正正、毫无美感的苏式楼房矗立在山坳的阴影里，窗户大多黑洞洞的，即使在这下午时分，也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沉。

西山寄宿高中。名字普通，背景却不简单。来之前，我多少听到些风声，说这里前身是个管理极其严苛的少管所，后来才改建成了学校，专门接收像我这样……嗯，用家长的话说，“需要严加管束”的问题学生。对我来说，在城里惹了那档子麻烦事后，被扔到这里“改造”，也算是个不得已的归宿。

报到手续简单得近乎粗暴。一个脸色蜡黄、眼袋深重得像一辈子没睡过觉的中年女辅导员，把我领到宿舍，塞给我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和几本教材，最后，又递过来一本薄薄的、页面边缘已经严重卷曲发黄的小册子。

封面上用模糊的宋体字印着：《西山寄宿高中校园行为规范补充条例》。

“仔细看，背熟。特别是用红笔标出来的部分，一条都不能违反。”辅导员的声音干巴巴的，没有任何起伏，眼神空洞地看着我，或者说，是看着我的方向，焦点却落在我身后的某片空气里。

我随手翻了翻。册子很薄，大概十几页，里面的规定古怪到令人发笑：

? 第一条： 每日晚熄灯后（午夜12：00整），至次日凌晨5：00，严禁使用教学楼三楼西侧尽头之盥洗室。违者后果自负。

? 第四条： 如遇降雨天气（包括小雨、中雨、大雨、暴雨），所有学生不得以任何理由靠近实验楼后方那棵编号为07的老槐树方圆十米之内。

? 第九条： 无论在课堂、走廊或宿舍，若清晰听到类似指甲用力刮擦黑板所发出的尖锐声响，须立即用双手紧捂双耳，并于心中默诵校训“勤勉、守纪、静心”三遍，直至声响消失。不得寻找声源，不得与他人交流。

? 第十三条： 图书馆地下阅览室最后一排书架（标有“档案”字样）的书籍，仅限每周三下午2：00-4：00凭教务处特殊批条借阅，逾期不候，严禁私取。

诸如此类，还有七八条，都用那种快要褪色的暗红色墨水标注，透着一股陈年的诡异。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少管所改的学校，规矩多我能理解，但这种神神叨叨的条例，未免也太故弄玄虚了，吓唬三岁小孩呢？

辅导员蜡黄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重复道：“背熟。特别是红字的。后果自负。”

她说完，转身就走，高跟鞋敲击在水泥地上，发出空洞的回音，渐渐远去。

我撇撇嘴，把这本散发着霉味的小册子随手塞进了书桌最底下的抽屉角落，和几双没洗的臭袜子作伴。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努力适应着这里与世隔绝的枯燥生活：难吃的食堂饭菜、刻板的作息时间、水平参差不齐的老师，还有一群和我一样或多或少有点“故事”的同学。大家默契地保持着距离，空气中总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沉闷。那本古怪的补充条例，早被我忘到了九霄云外。

直到那个周末。

一门变态严格的选修课要求交一篇五千字的论文，下周一deadline。我拖延症晚期，直到周六晚上才惊觉一个字还没动。宿舍十一点准时熄灯断电，我只好偷偷溜出宿舍楼，凭借记忆摸黑溜进了唯一晚上不锁门（但也没人）的教学楼。

整栋楼死寂一片，只有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牌散发着幽光，勉强照亮脚下。我需要找个有水龙头的地方洗把脸提神，顺便给手机充电宝续命（走廊有插座）。迷迷糊糊中，我凭着印象走向楼层尽头的盥洗室。

直到我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哗啦啦流出来，溅湿了我的袖口，我才一个激灵，猛地抬头看向门口。

斑驳的绿色油漆门上，用白色粉笔模糊地写着一个“西”字。

三楼。西侧。

我站在水槽前，浑身僵硬，冷水顺着指尖滴落，在寂静中发出“嗒……嗒……”的声响。那个被遗忘的、可笑的补充条例，如同鬼魅般浮现在脑海：

“午夜后不得使用三楼西侧盥洗室……”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时间，刚好跳到午夜1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