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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清楚了。”林砚再次抬头时，眼中所有的迷茫和多余的同情都已褪去，只剩下猎人锁定猎物般的专注与冷静：“我选目标c。”
林砚将另外两个目标从黑板上摘了下来，将目标c贴到了黑板的正中心位置，这个动作本身就是一个清晰的宣告。他没有回头望向一众导师，目光依旧聚焦在目标c：理查德·索恩，这位纺织品公司销售经理的简报上。
“理由。”艾蒂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倾向，像是在进行一个必要的程序。
“三个目标里，他是唯一一个活动轨迹有清晰‘锚点’的。”林砚的指尖点在那家纺织品公司的照片上，语气分析性极强，听不出任何私人情绪。
“码头和纺织作坊的环境复杂，人员背景不明，潜在威胁的数量和位置都是未知数。而他有明面的社会身份需要维持，这家公司就是他必须定期出现的固定点。从情报操作的角度看，他是最容易开始跟踪和建立行为模式的目标。”
他的理由完全基于艾蒂和教授所授的情报分析逻辑，冷静、务实，甚至显得有些功利。他将内心深处那个‘他可能参与杀害老爹’的念头，死死地所在了一层坚冰之下。在他的这些导师们勉强，表现出被私人复仇情绪过度驱使是十分愚蠢的行为。
一众导师不会允许他心存这种想法，去完成这类直接由高桌上层下发的任务。
韦斯利若有所思地盯着林砚的背影，他和林砚的接触时间是一众导师中最长的那个，也意味着他对于林砚的了解，要更多。他总觉得，林砚似乎是在隐瞒一些东西，但这种感觉很说不清道不明，他还没有抓住最关键的信息源去轰开那道藏有林砚心思的门。
格雷戈里在一旁点了点头，显得很是认同林砚这种从最简单环节切入的思路。
艾蒂没有表示认可或反对，只是走过去将布鲁克林区的详细地图以及标注了目标曾出没地点的附图贴在了黑板上：“然后呢？找到他的‘锚点’之后。”
林砚的视线在地图上快速扫过，大脑飞速运转，结合着训练内容规划路径：“第一步，外围观察。只定位，不接触。”
他的手指沿着公司附近的几条街道划过：“摸清他精确的上下班时间，使用的交通工具，是否有固定同伴或保镖。重点是评估他的常规警惕级别。”
“第二步，模式识别与弱点筛选。”他的指尖移向地图上艾蒂标注的几个点：“分析他离开公司后的习惯性路线和目的地。寻找像他可能固定前往，但环境相对封闭，如目标b那种在地图可能并无标注的地点。我需要一个能让他落单，或者护卫力量最薄弱的窗口期。”
他的计划一步步展开，层次清晰，目标明确，显现出了远超第一次任务前的条理性和耐心。他不再像初次任务时那样，虽有计划却对突发状况缺乏深层预案，而是开始更系统地思考变量。
“第三步，是处理意外。”林砚的目光扫过地图，布鲁克林的区域复杂环境在他的脑海中化为实质，他语气沉稳：“如果我观察到目标频繁与身份不明者解除，或行为模式出现无法解释的突变，这意味着情报之外的风险。我的首选应是放弃预设的伏击点，后退一步，转为纯粹的远程监视，重新评估。”
他略微停顿，眼神冰冷：“如果遭遇最坏的情况，例如在行动时发现目标并非独自一人，而是与确认的‘刺客联盟’的杀手在一起...我会视对方人数和态势决定。若事不可为，优先撤离。”
“放弃任务，不丢人。”艾蒂忽然插话，目光锐利：“丢命才丢人。记住你刚才说的，‘生存’优先。”
林砚重重颔首，这份对‘放弃’的认可，对于现在的他而言，要比任何鼓励都更沉重。
艾蒂缓缓转身，看向其他人：“有人要补充什么吗，或者，给我们的学徒提一些意见？”
格雷戈里耸了耸肩：“计划听起来没毛病，比第一次行动更像点样子了。但有一点你要记着，真干起来的时候，别死抱着计划不放。”
教授推了推眼镜，声音平淡：“决定了动手位置之后，撤离路线及备用方案，需要至少准备三条。其中要存在串联，所以是至少要有六条。你必须熟悉你动手位置的每一个细节...这可能对你来说，要求还是太高了，但你也要知道大概。
这一次的任务时间上很充足，你不需要担心任务截止有其他的人接受你的任务出现搅局者。所以，去展现我们交给你的一切，给我们一个足够‘完美’的答卷吧。”
凯恩微微侧过头：“记住，真正的危险，往往不是你能够在情报或地图上所有能看到。到了绝杀的时刻，利用你的五感，去感受环境的变化。‘意外’不会等你准备好才出现。”
林砚将每一条意见都记在了心里，他知道这些经验之谈比任何计划本身都更有价值。
“既然都没有意见了，那你就去准备吧。”艾蒂最终拍板：“回大陆酒店去吧，卡戎给你准备了‘零花钱’，去置办一身好的‘行头’。”
林砚懵了一瞬，顺着艾蒂的目光，望向了韦斯利和凯恩身上穿的西装，这才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将黑板上任务简报收起，对着生活区的一众导师微微躬身，随后推开门离开了这里。
会议室们关上的声响在短暂的寂静后，艾蒂脸上那层公事公办的订淡漠便褪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事一种更深的审慎。她拿出了另一份关于目标c：理查德·索恩的任务简报，将其贴在的黑板之上。
“这小子的计划，框架没错，甚至可以说很漂亮，懂得利用已知最稳妥的锚点。”艾蒂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但他看到的简报，是过滤后的。有些东西，现在让他知道，只会干扰判断，或者...引发不必要的冲动。”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确保他们明白接下来的对话是‘场内信息’。
“根据我所找到的后续补充情报来看，这个理查德·索恩。远不止一个地区协调员那么简单。”艾蒂的指尖敲了敲照片：“他极可能是刺客联盟内部的资深杀手，即将触碰到顶点杀手行次的那一批人。”
艾蒂将视线投向了一只在哪若有所思的韦斯利身上：“韦斯利，你就是刺客联盟出身，给他们解释一下你们刺客联盟的架构吧。”
“啊？奥。”韦斯利愣了一下，被艾蒂的问话唤回了神：“在刺客联盟的架构中，最低一级，是普通杀手。他们大多是刚被接纳的信任，或者能力平庸。只负责执行简单指令的外围人员。他们可能只完成过寥寥几次任务，算是消耗品，记得林砚在霍珀的裁缝店解决的那个人么？他应该算是普通杀手中的佼佼者吧，或者说比较被看好的新人。因为这种新人他们的衣服袖口里侧是存有一枚刺客联盟的徽记纽扣的。对于林砚来说，这种普通杀手，现在的他应对起来并不麻烦。”
“往上一层，是较为资深的杀手。”韦斯利的指尖在虚空中向上划了一级：“他们通常完成了至少10次的普通任务，经验丰富，拥有自己擅长的领域，比如潜入、狙击或格斗。他们是联盟的中坚力量，行动更加独立，也更具威胁。这一次高桌下放的任务中，主要的威胁目标，就是这些人组成的。”
说到这里，韦斯利停顿了一下：“而最顶层的，我们当初都叫顶点。他们是联盟的核心武力，也就是像我一样，至少要掌握被视为核心的，让子弹拐弯能力的杀手。除此之外，可能存在的气流感知、黑暗视物这样的也存在。他们是真正的怪物，但数量很少，每一个都是联盟的定音锤。不过和高桌相比，依旧不值一提。哪怕是我们也能和他们平等交手，可林砚...”
韦斯利没在说下去，但每一个导师都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艾蒂在韦斯利解释完后，顺势接回主导权，她的手指再次点向目标目标照片上：“而理查德·索恩，根据他干净利落处理两位服务站负责人，并且能长期协调区域行动而未暴露来看，他绝不仅仅是普通资深。他可能整处于资深杀手的顶峰，经验、能力和警惕性都处于巅峰状态，极度危险。他最擅长的领域，很可能就包括反追踪、情报处理和近身格杀。”
她目光锐利地扫过格雷戈里和教授：“所以你们的策应级别必须提高。格雷戈里，不仅要确保装备信号，更要留意林砚目标区域是否有针对性的信号干扰或监听探测的迹象，这是协调工作进行时可能的预兆，是刺客联盟一项惯用的常规手段。这是经过服务站负责人们亲身试险试出来的。不必怀疑真实性。
教授，你需要实时分析林砚传回的观察数据，比对资深杀手常用的行为伪装模式，一旦发现对方行为出现刻意‘引导’或‘陷阱’的特征，立刻预警。”
最后她的视线牢牢锁定韦斯利：“韦斯利，你是最后的保险。你的任务最重：不仅要防止林砚失手，更要时刻感应现场是否存在‘顶点’级别力量干预的迹象。比如，不该出现的‘规则’波动。一旦有这种苗头，无论林砚处于什么状态，立刻强行介入，把他带回来。这意味着考验立刻终止，优先级是保命。”
这番部署完全基于刺客联盟的明确层级，将目标的威胁定位在“资深顶峰”，并给出了相应的、具体的监控和干预方案。会议室内一时间只剩下地图纸张被卷起的细微声响，各自的任务已然明确。
然而韦斯利却望着林砚离开的方向，眉头越皱越紧，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压抑的疑虑：“艾蒂，你没觉得这小子太...冷静了吗？理由无懈可击，计划也挑不出毛病。但正因为太完美，反而让我觉得不对劲。霍珀的死...他真能这么纯粹地把这次任务只看作一次‘高桌警告’或是‘试炼’？”
艾蒂将手中的情报扔到了桌子上，眼皮微抬：“你觉得他藏着私心？想趁机从目标嘴里问出点关于霍珀的事？”她顿了顿，问出了关键问题，“韦斯利，你和‘刺客联盟’的仇怨，都告诉林砚了么？”
韦斯利一怔，眼神闪烁了一下：“有些东西，知道得太早对他没好处...我怕他知道了会更冲动...”
“问题就出在这里。”艾蒂打断他，语气冷然，“我猜，林砚可能凭直觉意识到了目标c与霍珀之死的潜在关联，但他对‘联盟’的真正了解存在巨大的空白——这空白是你造成的。所以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填补，这就能解释他为何如此执着于选择一个‘看似’更容易控制的目标，以及他计划中那种过分的‘审慎’，或许是为了确保留有余地进行‘私人询问’。”
韦斯利脸色微变，猛地站起：“坏了！”
“坐下。”艾蒂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现在去戳穿他，除了让他更加隐瞒和自行其是，有什么用？让他去。有些道理，光靠说是没用的，必须让他亲自尝尝代价的滋味。只有当他发现自己那点隐藏的心思在真正的危险面前多么不堪一击，甚至可能瞬间送命时，他才会真正明白，在这个世界里，活下去，把任务完成，远比满足个人那点探究欲重要得多。”
韦斯利僵在原地，脸上挣扎片刻，最终重重坐了回去，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艾蒂是对的，但这种明知前方有坑却只能看着后辈去踩的感觉，并不好受。
艾蒂闭目用手揉捏着眉心，语气带着些妥协，也带着些无奈：“这是他选的路，也是他必须经历的淬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