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宋：从溺亡奸臣子开始 第247章 紫府垂钓·真人入世

钱塘江的炮声早已沉寂，运河上的官船却依旧带着未散的硝烟气息。蔡攸 和钱婉宁的楼船逆流北上，船首劈开浑浊的河水，犁出两道翻涌的白浪。船身包裹着厚重的铁甲，甲板上架设着新式神机炮，黑洞洞的炮口指向两岸，森然可怖。船舱内，蔡攸独坐紫檀交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玉佩——那是祖父残骨入殓时，他从焦土中拾得，唯一未被焚毁的遗物。玉佩上“忠孝传家”四字已被烟火熏得模糊，边缘残留着暗红的血渍。窗外，江南的烟雨迷蒙，黛瓦白墙的村落、青翠的桑田、繁忙的漕船飞速倒退，却无法驱散他眉宇间凝结的阴郁与沉重。祖坟被毁，祖父曝尸的惨状，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他的灵魂深处。江南士绅的巨额“捐输”文书堆满案头，每一张都浸透着血泪与财富，却无法填补他心中那巨大的、被仇恨与屈辱啃噬出的空洞。

船行至扬州瓜洲渡口，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将浩渺的江面染成一片熔金般的赤红，水波粼粼，浮光跃金。两岸芦苇摇曳，沙鸥翔集，一派宁静祥和。楼船缓缓靠岸，补充给养。蔡攸心绪烦闷，屏退左右，只带了两名贴身玄甲卫，信步登上渡口旁一处临江的高崖。

崖顶怪石嶙峋，古松虬结。江风浩荡，吹得人衣袂猎猎作响。蔡攸立于崖边，俯瞰着脚下奔腾不息的大江，胸中块垒难消。祖父焦黑的残骨、江南官吏惨白的脸、富商绝望的眼神……一幕幕在眼前交替闪现。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江风灌入肺腑，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就在此时，他的目光被崖下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吸引。

那是一块探入江中的巨大礁石，形如卧牛。礁石之上，竟端坐着一位道人！

道人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看不出具体年岁，唯有一双眸子澄澈如婴孩，却又深邃如古井，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他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藏青色道袍，袍角打着几个朴素的补丁，却浆洗得干干净净。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那根钓竿——竿身非竹非木，通体呈一种温润的紫玉色，隐隐有流光内蕴，竟似传说中的昆仑紫玉竹！钓线细如毫发，近乎透明，在夕阳下折射出七彩微光，显然非凡物。钓钩更是奇特，非金非铁，形如新月，散发着淡淡的、令人心神宁静的檀香气息。道人垂钓的姿态，闲适而专注，仿佛与脚下奔腾的江水、呼啸的江风、乃至这方天地融为一体，自成一个宁静的小世界。他身旁放着一个鱼篓，篓中空空如也，只有几片翠绿的浮萍。

蔡攸心中微动。此人气度非凡，绝非寻常渔樵。他示意侍卫止步，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蟒袍，缓步上前，在道人身后三尺处站定，拱手躬身，执弟子礼，声音清朗而恭敬：

“晚辈蔡攸，途经此地，见仙长临江垂钓，气度超然，心甚仰慕。冒昧打扰，还望仙长恕罪。”

道人并未回头，目光依旧凝视着水面下那枚新月钓钩，仿佛那才是天地间唯一值得关注之物。他的声音平和舒缓，如同山涧清泉流淌，清晰地传入蔡攸耳中，竟压过了浩荡江风：

“红尘万丈，皆为利往。蔡少保位极人臣，手握重兵，此刻心绪不宁，戾气缠身，何来闲情雅致，关注贫道这江边野钓？”

蔡攸心头一震！此人竟一语道破他的身份与心境！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语气愈发诚恳：

“仙长慧眼如炬。晚辈确因家仇国恨，心绪难平。祖坟被毁，先人受辱，江南虽平，逆贼余孽犹在，社稷隐忧未除。晚辈深感力薄，常恐有负君恩，愧对先祖。今日得见仙长，如睹天人，恳请仙长指点迷津，拨云见日！”

道人终于缓缓转过头来。夕阳的余晖落在他清癯的脸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辉。他的目光平静无波，落在蔡攸脸上，却仿佛穿透了他的皮囊，直视他灵魂深处翻涌的仇恨、权欲与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指点迷津？”道人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洞悉世事的悲悯，“迷津在心，不在外物。少保心中之结，非贫道三言两语可解。”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蔡攸腰间悬挂的那枚沾染血渍的羊脂玉佩，声音低沉了几分：“戾气太盛，杀气盈天。祖坟被毁，固然大恸，然少保借机聚敛江南巨富，以‘孝’之名，行刮骨之实。此非告慰先祖，实乃…引火烧身。”

蔡攸脸色微变，手指下意识地握紧了玉佩，指节发白。道人却话锋一转：“然，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方腊逆天而行，焚人祖茔，曝人尸骨，其行已绝人寰，其运必不久长。少保承其怨戾，亦受其因果。此劫…避无可避。”

道人收回目光，重新投向江面。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对着水面轻轻一点。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奔腾浑浊的江水，在道人指尖点落处，方圆丈许的水面骤然平静下来！如同被无形的琉璃罩住，波澜不惊，清澈见底！水底景象纤毫毕现：游鱼穿梭，水草摇曳，细沙铺陈。更令人惊异的是，在这片清澈的水域中央，赫然倒映着天空的景象！铅灰色的云层翻滚，云层深处，隐隐有血色电光闪烁！电光交织扭曲，竟在云中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头戴金冠、身披蟒袍、手持金锏的人影！那人影立于血海尸山之上，脚下是破碎的龙旗与燃烧的宫阙！人影面容模糊，但那睥睨天下、执掌生死的威势，却透过水面，扑面而来！

“此乃天机一线。”道人声音缥缈，如同来自九天之外，“血海翻波，龙蛇起陆。少保…便是那应劫而生之人。此劫，非江南一隅，非方腊一寇，乃…倾天之祸！亦或是…再造乾坤之机！”

蔡攸浑身剧震！死死盯着水中那倒映的血色人影！那身影，那威势…分明是他自己！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与灼热交织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恐惧、震撼、狂喜、野心…种种情绪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脏！

“应劫之人…”蔡攸喃喃自语，声音干涩。

“不错。”道人颔首，“劫起东南，祸延九洲。少保身负天命，戾气为引，杀伐为刃。此路，尸山血海，白骨铺就。成，则执掌乾坤，再造山河；败，则…万劫不复，魂飞魄散！”

他缓缓收起钓竿，那新月钓钩离水，竟无一丝水珠沾染。“贫道罗澄，道号‘守静’，云游四海，本不欲沾染红尘。然，天数昭昭，避无可避。少保既为应劫之人，贫道…愿随少保入京一行。不为功名利禄，只为…观此劫数，或可…稍挽天倾。”

蔡攸猛地抬头，眼中爆射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罗真人！龙虎山隐世不出的前辈高人！传说中已近地仙之境！竟愿随他入京？！

“真人…真人肯屈尊相助！蔡攸…感激涕零！必以师礼待之！”蔡攸深深一揖倒地，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罗真人淡然一笑，拂袖转身。那根紫玉钓竿在他手中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见。他步履从容，踏着江风，走向蔡攸的楼船，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仿佛融入了那片熔金般的赤红之中。

紫宸殿内，龙涎香袅袅。道君皇帝赵佶一身明黄道袍，手持玉柄拂尘，正与几位翰林学士品评新得的《黄庭经》古拓。听闻蔡攸携一位“陆地神仙”般的道人觐见，赵佶顿时龙颜大悦，连声道：“快宣！快宣！”

当罗澄步入大殿时，一股清冽如雪山寒泉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竟将浓郁的龙涎香气冲淡了几分。殿内烛火似乎都明亮了几分。赵佶目光落在罗澄身上，只见他鹤发童颜，道袍朴素，却自有一股出尘飘逸之气，双目开阖间，神光内蕴，仿佛能洞悉人心。赵佶本身痴迷道法，一见之下，便知此老非凡俗，连忙起身相迎：

“仙长驾临，朕心甚喜！不知仙长仙乡何处？道号为何？”

罗澄单手竖掌，行了一个道门稽首礼，声音平和：“贫道罗澄，山野散人，偶遇蔡少保，随缘入京，惊扰圣驾，望陛下恕罪。”

“仙长客气了！”赵佶笑容满面，亲自引罗澄至御座旁特设的蒲团坐下，“朕素慕黄老之学，常感大道玄奥，难窥门径。今日得见仙长，如拨云见日！不知仙长可愿为朕讲经说法，一解心中之惑？”

罗澄微微一笑：“陛下心向大道，乃社稷之福。道法自然，贵在体悟。贫道不敢言讲经，愿与陛下共参玄机。”

接下来，紫宸殿内，一场别开生面的“论道”开始了。赵佶兴致勃勃，抛出《道德经》、《南华经》、《黄庭经》中诸多疑难。罗澄对答如流，引经据典，深入浅出。他言语不多，却字字珠玑，直指本源。更令人叹服的是，他随手演示的几手“小术”：

赵佶命内侍奉上极品龙井。罗澄接过茶盏，指尖在盏沿轻轻一划。盏中碧绿的茶汤竟无风自动，旋转起来！水波流转间，茶沫聚散，竟在盏心凝成一个清晰的、缓缓旋转的先天太极图！阴阳鱼眼处，茶沫聚成两点，黑白分明！

赵佶看得目瞪口呆，连呼：“神乎其技！”

罗澄又取过赵佶案头一张宣纸，以纸代笔，凌空虚画。指尖过处，空气中留下淡淡的金色轨迹！须臾间，一道繁复玄奥的符箓凭空显现！符成瞬间，殿内烛火无风自动，齐齐向符箓方向倾斜！一股温和却沛然的生机之气弥漫开来，殿中几人顿觉神清气爽，连宿醉的翰林学士都感觉头脑清明了许多！

“此乃‘聚灵清心符’，可涤荡浊气，滋养神魂。”罗澄淡淡解释。

赵佶看得如痴如醉，拍案叫绝：“仙长真乃神人也！朕欲拜仙长为国师，常住宫中，早晚请教，不知仙长意下如何？”

罗澄微微摇头，稽首道：“陛下厚爱，贫道心领。然贫道乃方外之人，久居宫禁，恐违天道。且红尘纷扰，不利清修。陛下若欲问道，贫道可暂居京中清净之地，陛下随时召见即可。”

赵佶虽有些失望，但见罗澄态度坚决，也知不可强求。他略一沉吟，道：“如此…朕便将城西白云观赐予仙长清修！白云观乃前朝古观，环境清幽，殿宇宽敞，朕即刻下旨，拨付内帑，重修殿宇，供奉三清！一应所需，皆由内府支应！仙长以为如何？”

白云观！蔡攸心中一动。此观位于汴京西郊，依山傍水，占地极广，且位置相对偏僻，闹中取静。更妙的是，此观地下，相传有前朝修建的庞大秘道系统，四通八达，直通汴京城内多处要地！只是年久失修，入口湮没。

“陛下隆恩，贫道愧领。”罗澄坦然接受，并无推辞。

“好！好！”赵佶大喜，“朕再赐仙长紫金道冠一顶，九霞仙衣一袭，白玉拂尘一柄，另赐《道藏》全帙，以供仙长参详！”他转向蔡攸，“蔡卿荐仙长有功！加封太子太傅！总领京畿道录司事！白云观一应修缮、护卫事宜，皆由蔡卿督办！”

“臣，谢主隆恩！”蔡攸强压心中狂喜，躬身领旨。白云观！这简直是天赐的影卫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