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铁血兵魂 第206章 静默的杀机

“他还说，小心老莫……你，不完全是‘星火’。”

林骁的声音不高，在死寂的舰桥内却如惊雷炸响。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破了勉强维持的脆弱信任。

空气凝固了。

陈锋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驾驶座上的老莫，手指已经扣上了磁轨步枪的扳机，身体因愤怒和警惕而绷紧如弓。杨振江（备份）临死前的警告，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了他刚刚因老莫援手而稍缓的心防。又一个“自己人”的背叛？这念头让他几乎发狂。

老莫放在操纵杆上的、布满老茧的双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昏黄的光线下，他布满沟壑的侧脸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窝中，浑浊的目光微微波动了一下，像是被投入石子的古井，泛起一丝极淡的、难以解读的涟漪。他没有转身，没有辩解，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被揭穿的惊慌或愤怒，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林骁指控的是另一个人。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老莫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平稳，却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穿透了漫长岁月的疲惫与苍凉：

“他说得对。”

坦然的承认，比激烈的否认更具冲击力。陈锋的呼吸骤然粗重，枪口微微抬起。林骁的心也沉了下去，但眼神却更加锐利，他没有动，只是握着战术平板的手，指节微微发白。

“我不完全是‘星火’。”老莫继续说道，目光依旧盯着前方舷窗外那狰狞的“铁棺”残骸，仿佛在对着无尽的黑暗诉说，“至少，不是你们理解的那个‘星火’。”

“那你到底是什么人？！”陈锋低吼，声音因压抑的怒火而颤抖，“‘仲裁者’的走狗？还是‘清道夫’的杂种？！”

“我？”老莫嘴角扯了扯，那弧度不像笑，更像是一种自嘲的苦纹，“我只是一个……在‘坟场’里活了太久，多管了太多闲事，以至于忘记了自己本来该是谁的……老家伙。”

他缓缓转过头，第一次，用那双看似浑浊、深处却仿佛藏着星河流转的眼睛，正视着林骁和陈锋。那目光里没有敌意，没有算计，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承载了无数光阴重量的平静，以及一丝……淡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悲哀。

“很久以前，在‘星火’还只是微光，在‘守夜人’的协议尚未笼罩一切，在‘清道夫’还只是疯狂呓语的时候……”老莫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我曾是一名‘考古学者’。不是挖挖土、看看骨头的那种。我们挖掘的，是文明的废墟，是历史的断层，是那些被‘修剪’、被遗忘、被刻意抹去的……‘错误答案’。”

考古学者？林骁和陈锋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这与“星火”战士、“守夜人”观察者、“清道夫”猎杀者都截然不同的身份。

“‘星火’保存火种，希望延续。”老莫的目光似乎穿越了时间和钢铁，投向虚空，“而我们……我们寻找‘为什么’。为什么文明会熄灭？为什么‘守夜人’要修剪？‘清夜’到底是什么？我们相信，在那些被摧毁的文明遗迹中，藏着‘规则’的裂痕，藏着……打破这该死循环的可能。”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我们找到了太多……不该找到的东西。触犯了太多的‘禁忌’。于是，我们也被‘修剪’了。我的导师，我的同僚，我的朋友……一个个消失，被遗忘，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我，靠着一点运气，和更多的不甘心，逃到了这里，‘坟场’的最边缘，靠着这艘破船，苟延残喘。”

“所以，‘星火’收留了你？或者说，利用你？”林骁冷静地追问，手指在破损的战术平板上无意识地摩挲着。老莫的故事听起来合理，但无法解释杨振江（备份）临死前那充满警告的眼神。

“利用？或许吧。”老莫没有否认，“他们有我需要的情报和资源，来继续我的……‘考古’。我有他们需要的，关于‘坟场’，关于‘禁忌’，关于那些被埋葬真相的……知识。我们各取所需。但‘星火’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有人只想延续，有人想反抗，还有人……想成为新的‘守夜人’。”他深深看了林骁一眼，“杨振江的‘备份’，属于激进派。他们不信任任何‘不确定因素’，包括我这样的……‘历史的幽灵’。”

“那你救我们，帮我们，也是为了你的‘考古’？”陈锋的枪口没有放下，语气依旧充满敌意。

“一开始是。”老莫坦然道，“一个活的、高活性‘钥匙’共鸣者，一个能引动‘放夜者’回响的‘变量’，对我的研究来说，是无价之宝。我想知道，你为何特殊，你会走向何方，你是否能……验证一些古老的假说。”

“那现在呢？”林骁紧盯着他的眼睛。

老莫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地上杨振江（备份）冰冷的尸体，又看向舷窗外那些越来越近的、代表追踪舰队的引擎光点，最后回到林骁脸上。

“现在，”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口浊气仿佛带着千年的尘埃，“我看到了‘清道夫’的污染重新活跃，我看到了‘仲裁者’的舰队如影随形，我看到了杨振江临死前眼中对‘真相’的执着……我也看到了你，小子，在绝境中依旧试图抓住那一丝‘可能性’的眼神。”

他微微挺直了佝偻的背，那苍老的身躯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我活了太久，见了太多文明的墓碑。也许，是时候……不再仅仅做一个‘考古者’，而是试着，参与一次‘挖掘’了。哪怕挖出的，是更深的绝望。”老莫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决绝，“至于我到底是谁，是‘星火’的幽灵，还是别的什么……等我们活过接下来这关，再讨论吧。”

他猛地推动操纵杆，“拾荒者”号老旧的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咆哮，船体猛地侧倾，险之又险地避过一块高速掠过的巨大残骸。

“它们来了。”老莫的声音重新变得冰冷而专注，“三艘‘仲裁者’的‘清道夫’级快速巡弋舰，标准猎杀配置。还有至少两个中队的‘清道夫’生物战机，从侧翼包抄。我们被锁定了。”

主屏幕上，代表敌舰的红色光点正在急速逼近，封锁网迅速合拢。

“能甩掉吗？”林骁强迫自己从老莫的身份谜团中抽离，眼下生存才是第一要务。

“在‘铁棺’里，靠地形，有机会。”老莫双手在控制台上化作残影，昏黄的眼睛锐利如鹰，“但需要时间，也需要运气。更重要的是，需要引开它们的注意力。”

他的目光落在林骁手中的战术平板上。

“那里面，有杨振江用命换来的东西，也是那些家伙紧追不舍的原因之一。”老莫语速飞快，“把它接上主控台，我来破解。如果有足够分量的‘诱饵’，我们或许能争取到一条缝。”

林骁没有犹豫，立刻将破损的平板连接到主控台的数据接口。老莫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击出一片残影，古老的解码程序与平板自毁协议激烈对抗，屏幕上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

陈锋死死盯着扫描屏幕，额角渗出冷汗：“它们加速了！右舷三十度，有大型能量反应！是主炮充能！”

“坐稳！”老莫低吼，猛地将推进杆推到极限！“拾荒者”号如同垂死的巨鲸，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扎向“铁棺”深处一片由无数战舰龙骨交错形成的、如同迷宫般的超密集残骸区！

剧烈的颠簸几乎将人从座位上抛起。船体与残骸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外部装甲过载的警报凄厉响起。

“破解成功！数据提取中……百分之十……二十……”老莫紧盯着进度条，汗水从他花白的鬓角滑落。

舷窗外，巨大的残骸如同怪石林立的峡谷，疯狂后退。后方，数道炽白的高能粒子束擦着船尾掠过，将途径的残骸瞬间汽化！

“它们火力全开了！我们撑不住几下！”陈锋嘶声喊道。

“快了……四十……六十……”老莫的眼睛一眨不眨。

突然，平板屏幕剧烈闪烁，一个红色的警告框弹出：【核心数据加密层触发！强行破解将启动数据湮灭程序！倒计时：10秒！】

“妈的！还有最后一道锁！是‘星火’最高议会级的量子密钥！”老莫脸色一变。

9秒！8秒！

林骁死死盯着那倒计时，脑海中无数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杨振江（备份）临死前的话……“钥匙”……真相……“静默谷”……还有他体内那个灼热的星辰坐标印记！这印记曾与“微光之庭”、与“放夜者”回响共鸣……

赌一把！

在倒计时跳到3秒的瞬间，林骁猛地将手按在平板的感应区，不再压制，而是主动引导着脑海中那个星辰坐标印记，将一丝微弱但独特的共鸣波动，顺着连接线，狠狠撞入平板的加密核心！

“你干什么？！”老莫和陈锋同时惊呼。

2秒！1秒！

“嗡——！”

平板屏幕瞬间被一片混乱的、由无数星辰图谱和古老符号构成的流光溢彩淹没！倒计时戛然而止！紧接着，海量的、未经解压的数据流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入“拾荒者”号的主控系统！

“成功了？！不……这是……”老莫看着屏幕上疯狂滚动的、他从未见过的加密格式和坐标数据，瞳孔骤缩。

“把这片数据，用最大功率，定向广播出去！频率覆盖‘仲裁者’、‘清道夫’的通用及加密频道！坐标就定在……”林骁语速极快，目光扫过星图，指向“铁棺”深处一个闪烁着危险红色标记的区域——“‘静默谷’边缘！”

老莫瞬间明白了林骁的意图——祸水东引！用这来历不明、但显然至关重要的数据作为诱饵，将追兵的注意力引向“静默谷”那个更危险的地方！

他没有丝毫犹豫，枯瘦的手指在控制台上敲下最终指令。

“全频段数据流广播！最高功率！发射！”

“拾荒者”号顶部，一个老旧的、几乎被遗忘的广域通讯阵列猛然亮起刺目的蓝光，一道无形的、携带着海量加密数据的信息洪流，如同在黑暗森林中点燃的篝火，向着“静默谷”方向，向着整个“坟场”，向着所有监听者，轰然爆发！

几乎在同一时刻。

后方紧追不舍的三艘“仲裁者”巡弋舰，以及侧翼包抄的“清道夫”生物战机群，动作齐刷刷地一滞！它们的传感器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高优先级的数据洪流淹没！

“检测到未知高价值信息流！源点：‘静默谷’方向！信号特征与‘钥匙’及‘方舟’数据库部分吻合度达87%！”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仲裁者”舰桥响起。

“嘶——！（高能反应！疑似‘禁忌知识’泄露！坐标：静默谷边缘！优先级变更！）”混乱的精神波动在“清道夫”生物战机网络中激荡。

追击阵型出现了瞬间的混乱。猎杀者的本能，对高价值目标的贪婪，压过了对眼前“小虫子”的执着。

“就是现在！”老莫眼中精光爆射，操纵杆狠狠一拉！“拾荒者”号引擎过载的警报达到顶点，整艘船如同离弦之箭，趁此机会，猛地扎进了前方一片由超巨型星舰残骸构成的、磁场极端混乱、传感器几乎失效的死亡区域！

剧烈的空间扭曲感和电磁风暴瞬间吞噬了飞船。舷窗外一片光怪陆离，所有的追踪信号骤然消失。

“甩掉了……暂时。”老莫喘着粗气，松开操纵杆，瘫倒在座椅上，仿佛瞬间又苍老了几岁。

陈锋也虚脱般地靠在舱壁上，大口喘息。

林骁缓缓松开按在平板上的手，额头上布满冷汗。刚才的冒险，几乎抽空了他恢复的那点可怜能量。他看向主屏幕，那里，破解出来的数据正在自动分类、解码。最先显示出来的，是几行猩红色的、不断闪烁的警告文字，以及一副极其复杂的、指向“坟场”最深处那片绝对黑暗区域的星图。

警告文字使用的是“星火”最高密级的符文，但旁边的通用语翻译，让三人的心同时沉入了谷底：

【最高警报：静默谷核心探测记录（片段）】

【探测者：第七先驱小队（全员失联）】

【探测结论：检测到‘方舟’主体碎片（疑似）高浓度信息辐射。辐射特征与‘终极清夜’底层波形吻合度99.7%。碎片处于异常活跃状态，持续散发‘归寂波’，影响范围持续扩张。】

【紧急建议：立即封锁该区域！警告所有文明远离！‘静默谷’并非坟墓，它是……】

文字在这里突兀地中断，仿佛记录者在极度惊恐或遭遇不测时强行停止。但最后那未完成的半句话，比任何完整的警告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静默谷’并非坟墓……”陈锋喃喃重复，脸色惨白，“那它是什么？”

老莫死死盯着那副星图，以及星图中心那片被标注为绝对禁忌的黑暗区域，浑浊的眼中翻涌着惊涛骇浪，他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吐出了那个令人窒息的猜测：

“它是……‘清夜’的……‘子宫’。”

舰桥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飞船引擎过载后冷却系统发出的、单调而冰冷的嘶嘶声，仿佛在为这个恐怖的猜测伴奏。

舷窗外，是吞噬一切的、名为“坟场”的黑暗。而在这黑暗的最深处，那名为“静默谷”的绝地，似乎正缓缓睁开它无形的、凝望着他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