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收的喜悦如同烈酒,初尝时酣畅淋漓,但后劲却是沉甸甸的责任与警惕。金黄的粟米、饱满的豆子被小心翼翼地收割、脱粒、晾晒,最终存入加固后的粮仓。那实实在在的充盈感,让每一个幽谷人的脸上都多了几分踏实。然而,粮仓越满,了望塔上值守哨兵的目光就越发锐利,巡逻队员的脚步也愈发沉稳而迅疾。
共议会小屋内的气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粮食入库,我们是踏实了,可外面的饿狼,鼻子也更灵了。”赵铁柱的声音打破沉寂,他粗糙的手指在木桌上摊开一张周青最新绘制的周边地形草图,上面标注了几个可能被外来势力利用的入口和路径。“光靠我们现有的防卫队,日常巡逻、警戒尚可,一旦真有大队人马来袭,捉襟见肘。我们必须把更多的人动员起来,组织起来!”
韩铁锤一拍大腿,瓮声附和:“老赵说得对!咱们谷里能拿动刀枪的男丁,少说也有二三十号,不能光埋头种地!得练起来!平时种地,战时抄家伙,这才是乱世保命的道理!”
周氏管理内务,心思缜密,她担忧道:“组织人手训练是好事,可农事、工坊的活计也不能落下。若是所有人都去舞刀弄枪,地谁种?砖谁烧?布谁织?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李茂沉吟道:“周大姐所虑极是。需得有个章程,既能提升整体防卫力量,又不至于严重影响生产。可否参照工分制度,将军事训练也纳入劳作范畴,规定年龄范围内的男丁,必须在特定时间参加训练,并给予相应的工分或贡献点补偿?”
吴老倌微微颔首:“李茂先生此言有理。古时便有‘寓兵于农’之法。我等无需常备大量脱产兵卒,但必须使适龄青壮皆具基础战技,知晓号令,遇事能迅速集结成军。”
杨熙一直静静听着众人的讨论,心中已有成算。他抬起头,目光坚定:“诸位所言,正是我所思。我们正式成立‘幽谷护卫队’,非仅限于现有防卫队员,而是涵盖所有十六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男丁,此为义务。”
他详细阐述构想:“护卫队由赵铁柱叔任队长,周青叔任副队长,负责日常训练、作战指挥。韩铁锤叔可为教官,传授搏杀技巧。所有符合条件的男丁,农闲时,每月必须参加不少于十次的集中训练,每次半天;农忙时,可适当减少,但每月不得少于五次。训练内容,包括队列号令、基础体能、弓弩射击、长矛刺杀、简易阵型以及依托工事防御等。”
他看向李茂和周氏:“训练时间,计入工分,与日常劳作等同。因训练受伤,视同工伤,由谷内负责医治,并保障其基本生活。此举旨在提升整体战力,保障所有人安全,相信大家能够理解和支持。”
“好!这个法子好!”赵铁柱眼中精光一闪,显然对杨熙的周全考虑十分满意,“有章程,有补偿,大家伙儿就没啥怨言。练起来也有劲头!”
韩铁锤更是兴奋地摩拳擦掌:“嘿嘿,这下可有事干了!俺一定把那些兔崽子操练得嗷嗷叫!”
制度定下,立刻以共议会名义向全谷公布。起初,确实有一部分习惯了平静劳作的农户感到不解和些许畏难,但经过杨熙、吴老倌等人反复解释利害关系,尤其是提到这关乎能否守住大家辛苦收获的粮食、守护共同的家园时,大多数人都表示了理解和支持。乱世之中,谁都明白刀把子的重要性。
第一次全体护卫队集训,在谷内空出的打谷场上进行。符合条件的男丁,包括林三的儿子水生、陶金山的儿子陶青等年轻面孔,共计二十八人,排成了歪歪扭扭的三排。他们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有赵铁柱等人淘汰下来的旧腰刀,有磨尖了的木棍充当长矛,更有不少人拿着自制的猎弓,脸上表情各异,有好奇,有紧张,也有像韩铁锤那般跃跃欲试的兴奋。
赵铁柱站在队列前,身形挺拔如松,面色冷峻,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每一个人,那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瞬间镇住了场子。
“都听好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般的质感,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从今天起,你们就不再只是种地的、烧窑的、打猎的!你们是幽谷的护卫!你们的爹娘妻儿,你们辛苦建起的屋舍,你们粮仓里的每一粒粮食,都需要你们用手中的刀枪去守护!”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没打过仗,没见过血,心里头害怕!”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沉凝,“这没什么可丢人的!老子当年第一次上战场,腿肚子也转筋!但是,怕,不能当饭吃!更不能让敌人心慈手软!敌人来了,不会因为你们害怕就放过你们!他们只会更狠地砍下你们的脑袋,抢走你们的一切!”
“我们要做的,就是把你们练得不怕!练得手稳!练得听见号令就知道该往哪儿冲,往哪儿躲!练得让那些敢来招惹我们的杂碎,付出血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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