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在崎岖颠簸的盘山公路上艰难爬行,卷起的黄土如同一条昏黄的巨龙。
窗外,是连绵起伏、贫瘠得令人心焦的灰褐色山峦,只有零星点缀着些顽强的、蒙着厚厚尘土的耐旱灌木。
这里是“花椒之乡”青石崖,却也是国家级贫困县的最深处。
“林老板,真…真对不住,让您跑这么远…”副驾驶上,青石崖乡的老支书赵德柱,一张黝黑沟壑纵横的脸写满了愁苦和局促,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搓着洗得发白的旧中山装衣角,“往年…往年这时候,山上的花椒早就红透了,香飘十里,贩子的车能把路堵死!
可今年…今年邪了门了!花椒是结得多,可那麻味…麻得吓人!别说人了,连山里的野猪啃一口都直甩头!
贩子尝一颗就摆手,说这花椒‘有毒’,给钱都不要!眼看着满山红彤彤的‘金子’要烂在地里…乡亲们…唉…”老支书重重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光。
后座的林小满没说话,只是将车窗完全摇下。
干燥、带着土腥味的风猛地灌进来,其中果然夹杂着一股极其霸道、甚至有些刺鼻的浓烈麻香。
他深深吸了一口,眉头微蹙。这麻味…确实不同寻常,过于尖锐、霸道,甚至隐隐带着一丝攻击性的“呛”感,失去了优质花椒应有的醇厚麻香和悠长回甘。
车停在半山腰一个破败的小院前。院子里,几十个穿着破旧、脸上刻着风霜的村民围着一堆堆小山似的、红艳艳的干花椒,个个愁眉苦脸。
一个穿着褪色校服、约莫十岁的小女孩,怯生生地捧着一小簸箕花椒走到林小满面前,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叔叔…您尝尝俺家的花椒…俺娘说,这是山里最红的…”
林小满蹲下身,温和地笑了笑,从簸箕里捻起几颗。花椒颗粒饱满,色泽深红油亮,品相极佳。他放入口中,轻轻用牙齿咬破一颗。
“嘶——!”
一股如同高压电流般的极致麻感瞬间从舌尖炸开!迅猛、尖锐、蛮横地席卷整个口腔!
仿佛无数根细小的钢针在疯狂扎刺!
唾液腺在剧痛中疯狂分泌,却丝毫无法缓解那霸道的麻痹感!
紧随其后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金属锈蚀般的怪异苦涩,完全掩盖了花椒应有的芳香!
林小满强忍着没有立刻吐出来,但脸色也微微变了。
他看向老支书和周围村民绝望的眼神,心沉了下去。这不是普通的“麻”,这麻味物质(主要是羟基-α-山椒素)的含量,恐怕远远超出了正常食用标准,甚至可能接近刺激性毒物的范畴!
“赵支书,带我去你们的花椒检测站,不,直接去你们县里能做精细成分分析的实验室!立刻!”林小满的语气斩钉截铁。
简陋的县实验室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
穿着白大褂的技术员看着气相色谱-质谱联用仪(GC-MS)屏幕上那根异常陡峭、数值爆表的峰值曲线,手都在抖:“林…林老师,结果出来了…羟基-α-山椒素含量…是…是国家食用安全标准上限的…2.8倍!
还有几种刺激性挥发油的含量也严重超标!这…这花椒根本不能当香料食用啊!”
“2.8倍?!”老支书赵德柱眼前一黑,踉跄着扶住墙壁,脸色灰败如土,“完了…全完了…天要亡我青石崖啊…”
村民们绝望的哭声在实验室外隐约传来,像钝刀子割在林小满心上。他看着屏幕上那根狰狞的峰值曲线,又看看窗外连绵的、挂着绝望“红果”的贫瘠山峦,拳头紧紧攥起。不能吃?
难道这漫山遍野的心血,真的只能付之一炬?难道这些靠山吃山的乡亲,唯一的指望就这样断绝?
“不能吃香料…”林小满盯着屏幕上那代表“祸害”的峰值,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刀锋,越来越亮,“那如果…把‘麻’去掉,只留下‘香’呢?把‘问题’变成‘特色’呢?”
“啊?”技术员和老支书都愣住了,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林小满。
“胖子!”林小满猛地回头,对一直跟着的王大力吼道,“马上联系我们在省城的食品工程实验室!把这里的花椒样本,连同检测报告,立刻空运过去!告诉他们,我要一种技术——能在不破坏花椒芳香精油和天然色素的前提下,精准、高效、低成本地吸附分离掉绝大部分羟基-α-山椒素和刺激性挥发油!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麻素靶向吸附剥离技术’!钱不是问题!时间!我要最快的时间!”
接下来的日子,林小满一头扎进了省城的实验室。巨大的玻璃反应釜里,暗红色的花椒粉末在特制的溶剂中翻滚。
实验台上,各种型号的吸附材料——活性炭、硅胶、分子筛、甚至是最新型的多孔有机骨架材料(MOFs)——像等待检阅的士兵。
林小满和一群穿着白大褂、熬得双眼通红的工程师们,如同着了魔一般,反复试验、调整参数、分析数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