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盛资本”总部顶层的空中花园。
这里没有“云端阁”的奢华喧嚣,只有修剪得一丝不苟的日式枯山水,几株虬劲的古松,和一片令人心慌的死寂。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沉香气息,却压不住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巨大的落地窗前。
一个穿着藏青色中式立领绸衫、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的老者,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
他身姿挺拔,不见丝毫老态,只有搭在紫檀木拐杖龙头上的、布满老年斑的手指,在极其轻微地、有节奏地敲点着。
一下。
又一下。
如同无声的倒计时。
他是徐天放。
鼎盛资本的定海神针,也是“味之源”集团背后最大的金主。
落地窗的倒影里。
刘东的父亲,“味之源”集团的董事长刘兆丰,此刻正微微躬着身,站在距离老者几步远的地方。
这位平日里在商界叱咤风云、不怒自威的董事长,此刻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昂贵的西装外套被他脱下来,随意地搭在手臂上,里面的衬衫后背,已经被汗水洇湿了一大片。
他手里捏着一份薄薄的、只有几页纸的文件。
指尖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纸张边缘。
那是集团紧急审计小组连夜赶出来的、“御膳坊”项目近三年的真实亏损汇总报告。
那串叠加起来足以让任何人触目惊心的赤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心发麻。
“徐老……” 刘兆丰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难以掩饰的惶恐,“这次…这次是东儿年轻气盛,做事欠考虑,被下面的人蒙蔽了…给集团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我…我一定严加管教!并购案…并购案我们立刻重新评估!那个林小满…只要他肯谈,条件好商量!绝不再让集团声誉受损!”
他急切地表着态,试图挽回。
徐天放没有回头。
甚至连敲点拐杖的手指都没有停顿一下。
只有那巨大的落地窗玻璃上,倒映出他古井无波的侧脸,和那双浑浊却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眼睛。
那目光,仿佛穿透了玻璃,穿透了城市的钢筋水泥,落在了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昂贵的沉香气息中蔓延。
只有刘兆丰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终于。
徐天放缓缓开口了。
声音不高,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和迟缓,却像蕴含着千钧之力,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刘兆丰紧绷的神经上。
“兆丰啊……”
徐天放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闲话家常。
“庭院里的松树,长歪了枝桠,该怎么修剪?”
刘兆丰一愣,完全没料到徐天放会问这个,一时语塞:“啊?修剪…自然是…把歪枝…剪掉?”
“剪掉?” 徐天放微微摇了摇头,依旧没有回头,“歪枝也是树的一部分。剪得太狠,伤了元气,树就死了。”
他顿了顿,敲点拐杖的手指停住了。
“得用绳子。”
徐天放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上位者的绝对掌控。
“找准位置,慢慢拉,用巧劲。”
“一点一点……”
“把它拉回正轨。”
话音落下。
徐天放缓缓转过身。
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第一次,毫无遮掩地、平静地落在了刘兆丰那张汗涔涔的脸上。
没有责备。
没有愤怒。
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心寒的平静。
“并购案,是根好绳子。”
徐天放的声音依旧平淡。
“用好了,能把歪掉的‘味之源’……”
他微微停顿,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刺入刘兆丰的瞳孔深处。
“拉回来。”
刘兆丰的身体猛地一颤!
如同醍醐灌顶!
又如同被冰冷的毒蛇缠绕!
他瞬间明白了徐天放的潜台词!
“御膳坊”的巨额亏损,刘东的愚蠢狂妄,甚至那些见不得光的“顾问费”……这些烂账,徐老都知道!
但他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味之源”这棵摇钱树不能倒!是鼎盛资本的利益不能受损!
并购“满庭芳”,这根原本被刘东玩砸了的“绳子”,现在被徐老看中了!
它不再仅仅是为了填补亏空。
它成了一次危机公关,一次挽回声誉、重塑形象的机会!甚至可能……是一次向公众展示“味之源”包容、诚信、挽救老字号的“善举”!
而林小满……
那个他儿子口中“不识抬举的小老板”,那个在法庭上放出血腥录音的疯子……
在徐老眼中,竟然成了……拉回“味之源”这棵歪树的……关键着力点?!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更深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刘兆丰全身!
他张了张嘴,想说林小满就是个油盐不进的疯子,想说那个魔鬼律师张震有多难缠……
但对上徐天放那双平静得近乎冷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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