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瞳断玉 第85章 皇城脚下风波恶

与七皇子玉明轩在落霞坡达成同盟，并未立刻给林枫的生活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依旧住在悦来客栈那间普通的客房里，每日修炼不辍，只是手中多了一枚代表着七皇子阵营内部身份的玄铁指环，样式古朴，触手冰凉，环内刻着一个细小的“七”字。

通过这枚指环和城西的“明心斋”，林枫能够获取到更多、更深入的信息。老钱对他的态度也愈发恭敬，不再仅仅是客气，而是带着一种对“自己人”的熟稔与效率。

林枫这才更加清晰地了解到七皇子玉明轩所处的境地，远比表面看起来的更为艰难。母族式微，在朝中几乎无法提供强有力的支持。而他的对手们，无论是母族显赫、与军方关系密切的二皇子玉擎苍，还是深得部分文官拥护、以仁厚着称的四皇子玉文瑞，亦或是那些依附于这两位、或另有盘算的兄弟，其势力都盘根错节，渗透朝野。

赵贞吉的暴毙，如同一个信号，揭开了新一轮争斗的序幕。接下来的几日，王都的气氛明显变得紧张起来。城防司的巡逻队伍增加了次数，夜间盘查也严格了许多。市井之间，关于几位皇子之间摩擦的流言悄然传播，又迅速被新的消息覆盖。

这一日，林枫决定去内城区域看一看。王都分为外城、内城和皇城。外城鱼龙混杂，商业繁荣；内城则多是达官显贵、宗室王公的府邸以及一些重要的官署机构，守卫森严；至于皇城，那是皇室居所和朝会议政的核心禁地，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

他想要亲身感受一下这权力中心的氛围，也顺便去内城的“百宝阁”总店见识一番。暗影商会的势力遍布大陆，王都总店更是汇聚了天下奇珍，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些对薇儿病情有用的东西，或者关于特殊灵玉的线索。

穿过守卫森严的内城城门，一股与喧嚣外城截然不同的肃穆气息扑面而来。街道依旧宽阔平整，但行人稀少了许多，且大多步履匆匆，神色矜持。两旁的建筑不再是外城那般鳞次栉比的商铺，而是一座座高墙深院，朱门紧闭，石狮威严，偶尔有装饰华贵的马车悄无声息地驶过，蹄声清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那是权力与规矩凝聚而成的场域。连秋日的阳光洒在这里，似乎都少了几分暖意，多了几分清冷。

林枫按照路引，向着百宝阁总店的方向走去。他的青衫在此地显得格外朴素，引来一些门房或路过仆从隐晦的打量目光，但他神色坦然，步履从容，并未因环境而露怯。

就在他经过一条相对僻静的、通往某位郡王府邸的岔路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呵斥与争执声。

“滚开！哪里来的刁民，敢冲撞小王爷的车驾！”一个尖厉的嗓音喝道。

“官爷恕罪！小人不是有意的！小人的货担不小心歪了，惊了马，求官爷开恩！”一个带着哭腔的、苍老的声音哀求道。

林枫抬眼望去，只见岔路口，一辆装饰极为奢华、由四匹纯白骏马拉着的马车停在那里，车帘紧闭。马车前后簇拥着十几名身着统一青色劲装、腰佩长刀的护卫，个个气息精悍，眼神倨傲。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正指着地上一个被打翻的货担厉声斥骂。货担旁，一个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老者跪在地上，不住磕头，他身边散落着一些粗糙的竹编器具，显然是靠手艺糊口的平民。

那管事骂得兴起，抬脚就要去踹那老者。

“住手。”

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并不高昂，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耳中。

那管事的脚停在半空，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青衫少年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神色淡然地看着这边。

“哪里来的野小子，多管闲事！”管事眉头一拧，面露不耐，“惊了小王爷的车驾，你担待得起吗？识相的赶紧滚！”

林枫没有理会他，目光扫过那辆马车，混沌灵瞳微不可察地运转了一瞬。车厢材质特殊，能隔绝寻常探查，但他依旧能感觉到车内有一股年轻却浮躁的气息，带着一股被骄纵惯了的戾气。而马车护卫中，竟有两人的气息达到了玉徒高阶，眼神锐利如鹰，此刻正冷冷地锁定着他。

“皇城脚下，天子辇毂，纵是王公贵胄，亦当遵守律法，体恤民情。”林枫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老者并非故意，何至于拳脚相加？若是惊了马，赔偿便是，何必为难一个谋生不易的老人家？”

他这番话有理有据，不卑不亢。那管事一时语塞，脸色涨红。周围一些原本远远围观、不敢上前的路人，也纷纷投来赞同的目光。

“哼，牙尖嘴利！”马车内，传出一个略显稚嫩却充满骄横的声音，车帘被一只戴着玉扳指的手掀开一角，露出一张约莫十五六岁、面色倨傲的少年脸庞，他斜睨着林枫，“本小王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等贱民来指手画脚？律法？在这内城，我安平郡王府的话，就是律法！”

安平郡王？林枫心中一动，是那位以跋扈着称、与二皇子玉擎苍走得很近的小郡王玉承泽？难怪如此嚣张。

“原来是安平郡王。”林枫拱了拱手，语气却并无多少敬畏，“即便是郡王，亦是我天玉子民，当遵陛下钦定之《天玉律》。当街殴打百姓，传扬出去，恐对郡王清誉有损，亦非陛下愿见。”

他抬出了《天玉律》和皇帝，玉承泽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虽嚣张，却也不是完全无脑，知道有些事可做不可说。

“你！”玉承泽气结，指着林枫，“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本王讲律法？”

就在这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一队身着黑色甲胄、气息森然的城防司巡逻队闻讯赶来，为首的是一名面色冷峻的队正。

“何事在此喧哗？”队正目光如电，扫过现场，在看到安平郡王府的马车和护卫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那管事立刻恶人先告状，指着林枫和老者和：“启禀军爷，这刁民冲撞王府车驾，还有这小子，出言不逊，藐视王府！”

队正看向林枫，见他衣着普通，却气度沉静，不似寻常百姓，便沉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林枫不慌不忙，亮出了那枚玄铁指环，并未言明身份，只是淡淡道：“路过之人，见不平之事，出言劝阻而已。一切经过，周围百姓皆可作证。”

那队正看到林枫指环上那个细小的“七”字，瞳孔骤然一缩！他是城防司的老人，深知这内城的水有多深，这枚指环代表着什么，他心知肚明。七皇子与二皇子一系素来不睦，这安平郡王正是二皇子的表弟……

一时间，队正只觉得头皮发麻。这看似简单的冲突，背后牵扯的却是天大的干系！他一个小小的队正，哪边都得罪不起。

玉承泽也看到了那枚指环，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讥讽和怒火：“好啊！我道是谁这么大胆子，原来是七哥养的一条狗！怎么？七哥自己缩着头不敢出来，派你这条狗来吠叫？”

这话已是极其侮辱。林枫眼神一冷，但并未动怒，只是看着那队正：“军爷，是非曲直，想必您已有判断。当街辱骂皇室子弟，不知又该当何罪？”

队正额头冷汗都下来了。他心中叫苦不迭，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对玉承泽躬身道：“小王爷息怒！此事……此事想必是个误会。这老者冲撞车驾，自有律法处置。至于这位……公子，也是出于好心。不如……就此作罢，以免惊扰了圣听？”

他试图和稀泥，两边安抚。

玉承泽却不依不饶，他年纪小，又被骄纵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尤其是涉及他一直看不起的七皇子。“作罢？休想！把这小子给我拿下！还有那老东西，一起抓回去！本王倒要看看，七哥能奈我何！”他对着自家护卫下令。

那两名玉徒高阶的护卫闻言，立刻上前一步，强大的气息锁定林枫，就要动手。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林枫体内玉气悄然运转，《基础炼神诀》凝聚的神识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他知道，一旦动手，无论胜负，都将彻底与二皇子一系撕破脸，后果难料。但他也绝不可能束手就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响起：

“承泽，皇城脚下，如此喧哗动手，成何体统？”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月白色长袍、腰系玉带、容貌俊雅、气质温文的年轻男子，在几名随从的簇拥下，缓步走来。他脸上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目光扫过现场，最终落在玉承泽和林枫身上。

看到此人，那城防司队正如蒙大赦，连忙躬身行礼：“参见四殿下！”

来人正是四皇子，玉文瑞。

玉承泽见到玉文瑞，嚣张气焰收敛了一些，但还是不服气地嘟囔道：“四哥，是七哥的人先挑衅的！”

玉文瑞笑了笑，走到玉承泽马车前，温言道：“承泽，不过是场误会，何必大动干戈？惊了百姓，传到父皇耳中，终究不好。”他又看向林枫，目光温和，“这位小兄弟，可是七弟府上的？少年人热血心肠是好事，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

他几句话，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实则轻描淡写地将冲突定性为“误会”，并抬出了皇帝，既安抚了玉承泽，也给了林枫台阶下，更彰显了自己居中调停、顾全大局的形象。

林枫心中凛然。这位四皇子，果然如传闻中那般，手段圆滑，深谙权术。他拱手道：“四殿下明鉴，在下只是路见不平。”

玉文瑞点了点头，又对那跪在地上的老者道：“老人家，受惊了，这些银钱拿去压惊，以后小心些。”他示意随从给了老者一锭银子，老者千恩万谢，赶紧收拾东西走了。

处理完这一切，玉文瑞才对玉承泽道：“承泽，回去吧，莫要让王妃担心。”又对林枫笑了笑，“小兄弟也请自便。”

一场风波，就在四皇子玉文瑞的干预下，消弭于无形。

玉承泽狠狠地瞪了林枫一眼，悻悻地命人驾车离开。那城防司队正也赶紧带着人溜走。

玉文瑞并未多留，对林枫微微颔首，便带着随从离去，自始至终，姿态优雅，从容不迫。

街道恢复了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林枫站在原地，看着四皇子离去的方向，目光深邃。这看似偶然的冲突，背后是否真的有那么多巧合？安平郡王的跋扈，四皇子的及时出现……这皇城脚下的水，果然深不可测。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玄铁指环，感受到那冰凉的触感。同盟已成，他便不再是旁观者。今日之事，或许仅仅是一个开始。更大的风波，还在后面。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继续向着百宝阁总店的方向走去，步伐依旧沉稳，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警惕与冷冽。

皇城脚下，风波恶。而他这叶刚刚驶入漩涡的小舟，必须更加小心地驾驭风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