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瞳断玉 第102章 百玉楼中暗潮涌

就在林枫一行人马踏尘烟，奔赴西方险地之时，王都之内，另一场不见刀光剑影，却同样暗流汹涌的较量，正在那座闻名遐迩的“百玉楼”中悄然上演。

百玉楼，矗立于王都最繁华的朱雀大街，楼高九重，飞檐叠翠，通体以各种灵玉镶嵌构筑，日夜流转着温润华光，本身就是一件巨大的艺术品。此地不仅是天玉王朝灵玉交易的魁首，更是鉴玉师心中的圣地，每日里客流如织，非富即贵。

然而今日，百玉楼三楼一间名为“玄玉阁”的雅室内，气氛却与楼下的喧嚣热闹格格不入，透着几分压抑的凝滞。

玄玉宗在王都的主事长老赵千壑，面沉如水，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紫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他身旁，弟子王俊垂手而立，脸色依旧带着些不甘与愤懑，只是比起往日，多了几分收敛。下首客位，百玉楼的大掌柜钱富贵脸上堆着职业化的笑容，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与为难。另一侧，坐着一位面带微笑、眼神精明的中年男子，乃是暗影商会的一位大管事，姓孙。

“钱掌柜，”赵千壑终于停下敲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我玄玉宗与贵楼合作逾三十年，每年的‘玉髓灵液’份额从未短缺。为何今年突然告知，要削减三成？莫非是嫌我玄玉宗出的价码不够，还是……贵楼另有了更阔绰的买主？”

玉髓灵液，乃百玉楼以独门秘法，萃取数种高品灵玉精髓炼制而成，对玉修滋养经脉、稳固根基有奇效，向来是各方势力争抢的紧俏资源。玄玉宗作为炼器大宗，对此需求尤甚。

钱掌柜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盛，却也带上了几分恰到好处的苦意，他搓了搓手，道：“赵长老言重了！贵宗乃我百玉楼最尊贵的客人之一，价格更是公道，我等岂敢有他意？实在是……近来炼制灵液的主料‘千年温玉髓’产量锐减，库房存余紧张，不得不对所有合作方都稍作调整，绝非针对贵宗啊！还望长老体谅我等难处。”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将原因归咎于客观的原料问题。

“原料锐减？”赵千壑嗤笑一声，显然不信这套说辞，“钱掌柜，明人不说暗话。据赵某所知，贵楼掌控的几处大型温玉矿脉并未传出枯竭消息。这‘锐减’二字，从何谈起？莫非与近日风头正盛的那位‘林鉴使’有关？”

他目光如炬，直刺钱掌柜。林枫受封御前鉴玉使，入住潜龙坊，圣眷正隆，其鉴玉能力更是有目共睹。百玉楼此时削减玄玉宗份额，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是在向这位新贵，或者说向其背后的七皇子示好，甚至可能已将部分优质资源预留了出来。

钱掌柜脸色微变，连忙摆手，语气带着几分惶恐：“赵长老慎言！林鉴使虽得陛下赏识，但与我百玉楼的生意往来并无直接关联。份额调整，确系原料问题，绝无他意！此等猜测若是传了出去，不仅于贵我两方关系不利，更是对陛下和林鉴使的不敬啊！”他巧妙地将一顶大帽子扣了回来。

“是吗？”赵千壑嘴角勾起一抹讥讽，“那为何我宗弟子前几日欲购那批新到的‘雷击木玉’，却被贵楼执事以‘早已被七皇子府预定’为由婉拒？这又作何解释？”

雷击木玉，蕴含一丝天雷生机，对玄玉宗炼制某些特殊玉器至关重要。此事被当面点破，钱掌柜额角微微见汗，一时语塞。

一旁暗影商会的孙管事见状，眼中精光一闪，适时地笑着插话，打起了圆场：“赵长老息怒，钱掌柜执掌偌大百玉楼，各方关系盘根错节，想必也有其难处。原料之事，或许确有其因。不过，我暗影商会近日恰从南疆新得了一批‘火灵玉晶’，品质极佳，火属性灵气精纯暴烈，无论是用于炼器还是辅助修炼，效果未必就比玉髓灵液差了。若贵宗有需求，我商会愿以最优惠的价格优先供应贵宗。”

他这话看似解围，实则是在撬百玉楼的墙角，趁机为自家商会拓展生意，同时也点出百玉楼并非唯一选择。

赵千壑瞥了孙管事一眼，不置可否，目光重新锁定钱掌柜，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钱掌柜，生意之道，在于诚信，在于长远。我玄玉宗的底蕴与能量，绝非某些依靠运气和一时圣眷的暴发户可比。望贵楼权衡利弊，莫要因小失大，自误前程。”

这话已是近乎**的威胁。玄玉宗在百宗联盟中地位举足轻重，若真与百玉楼交恶，联合其他宗门进行抵制，对其生意将是沉重打击。

钱掌柜脸色变幻，权衡片刻，最终仿佛下定了决心，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道：“赵长老，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钱某也不敢再虚言搪塞。份额调整，确有上方授意……并非针对玄玉宗，而是……而是皇室内库，近来对高阶灵玉，尤其是至阳属性的灵玉需求大增，调拨走了大量库存，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啊！”

“皇室？至阳属性？”赵千壑目光一闪，立刻联想到了林枫为妹妹求取的“九天暖阳玉”，以及林薇儿那特殊的“寒玉绝脉”。难道皇室是在为那位林姑娘搜集辅助治疗的资源？若真如此，那林枫在皇室心中的分量，恐怕比他预估的还要重。

他心中嫉恨如毒藤滋生，面上却不动声色：“原来涉及皇室需求……既然如此，我玄玉宗自当体谅。不过，那批雷击木玉……”

钱掌柜见对方语气松动，连忙接口，语气带着几分讨好：“雷击木玉虽已被七皇子府预定，但库中尚有一些品相稍次但功效不减的存货，可立刻为贵宗调拨！此外，下月有一批从‘北海冰眼’运来的‘玄冰魄’到货，此物对于压制心魔、淬炼神识有奇效，届时定当为贵宗预留最大份额！”

玄冰魄亦是稀有之物，对修炼阴寒属性功法的修士价值极大。赵千壑闻言，脸色稍霁，微微颔首：“钱掌柜既有此心，那赵某便却之不恭了。希望日后合作，能一如既往的顺畅。”

“一定一定！”钱掌柜暗暗松了口气，连忙应承。

就在此时，雅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钱掌柜扬声道。

一名百玉楼的青衣侍者躬身而入，双手呈上一份烫金礼单：“掌柜的，七皇子府派人送来贺仪，恭贺我楼新得一批‘龙血玉’原石，并附上预定契约。”

“龙血玉？！”赵千壑瞳孔微缩。传闻此玉沾染上古真龙之血，蕴含一丝稀薄龙气，乃是炼制高阶玉器、甚至提升修士血脉潜力的至宝，可遇不可求。百玉楼竟然弄到了一批原石？

钱掌柜接过礼单和契约，快速扫了一眼，脸上顿时堆满笑容，对侍者道：“回复来使，百玉楼感念殿下厚爱，新到的龙血玉原石，已按契约为殿下预留三成，待解石完毕后，第一时间送至府上。”

侍者领命而去。

赵千壑的脸色瞬间再次阴沉下来，放在桌下的手悄然握紧。七皇子此举，既是示好，也是示威！明确地告诉所有人，他与百玉楼关系密切，顶尖资源享有优先权。这无疑是在为林枫未来的修炼资源铺路，也是在巩固他自身的势力。

那暗影商会的孙管事眼中光芒闪烁，不知在算计着什么。

王俊更是忍不住低声嘟囔：“又是七皇子……那林枫不过是……”

“闭嘴！”赵千壑厉声低喝，狠狠瞪了王俊一眼，吓得后者一个激灵，不敢再言。他心中烦躁更甚，既恨林枫抢了风头，又怒弟子不争气。

赵千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火，对钱掌柜和孙管事拱了拱手：“宗门尚有事务，赵某先行一步。”

说完，便带着王俊起身，拂袖而去，背影带着一股压抑的戾气。

走出百玉楼，置身于喧嚣的街道，赵千壑看着眼前繁华似锦的王都，眼神却冰冷如霜。

“林枫……七皇子……”他喃喃自语，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还有那该死的混沌灵瞳……绝不能任由其成长下去！”

他侧过头，对身边一名如同影子般跟随的心腹弟子低声吩咐，声音狠厉：“立刻传讯回宗，将王都近日情况，尤其是林枫受封、获赐潜龙别院，以及其与七皇子、百玉楼关系密切之事，详加禀报宗主，并附上我等判断——此子身负异瞳，潜力巨大，若不能为我所用，必成心腹大患，宜早做决断！”

“另外，”他顿了顿，眼中杀机一闪而逝，“让我们安插在万兽山脉附近的人手，多‘留意’一下探玉使的动向，特别是那位林正使……若有机会，可以适当给他们制造些‘麻烦’，试试他的成色。记住，手脚干净点，别留下把柄。”

心腹弟子心神一凛，感受到长老话语中的森然寒意，连忙垂首领命：“是！弟子明白！”

与此同时，百玉楼顶楼，一间更为奢华、守卫更为森严的静室内。

钱掌柜恭敬地垂手而立，向着一位背对着他、凭窗远眺的窈窕身影，详细汇报着方才在“玄玉阁”内发生的一切。

那身影笼罩在淡淡的、如同月华般的灵光之中，看不清具体样貌，唯有一股雍容华贵、不怒自威的气质自然流露。

“玄玉宗……赵千壑……果然还是这般沉不住气。”女子声音清冷，带着一丝洞察世事的淡然，“看来林枫的存在，确实让他如鲠在喉。”

“主上明鉴。”钱掌柜躬身道，“赵长老言语间，对林枫和七皇子殿下多有不满，甚至隐含威胁。我们是否要……”

“不必。”女子打断他，声音依旧平静，“跳梁小丑，不足为虑。陛下既然看重林枫，七皇子又与之交好，我们顺势而为即可。玄玉宗若真敢有什么动作，自然会有人去应付。倒是暗影商会那个孙管事，心思活络得很。”

她缓缓转过身，周身灵光微散，露出一张倾国倾城、却带着不容亵渎威严的绝美面容。若是林枫在此，定会认出，这位正是当今圣上的胞妹，手握实权、深居简出的昭华长公主！也是百玉楼真正的幕后掌控者之一。

“林枫……已经离开王都，前往万兽山脉了？”昭华长公主问道，目光似乎能穿透楼阁，望向西方。

“回主上，探玉使队伍已于今晨离城。”

长公主微微颔首，美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异彩：“万兽山脉……那片‘迷雾谷’，近来的确有些不寻常的动静。皇室秘档中，对此地记载语焉不详，只提及可能与上古一场大战有关。”

她沉吟片刻，对钱掌柜吩咐道：“传令给我们安插在万兽山脉的人，让他们密切关注探玉使的动向，特别是林枫。若他遇到超出能力的危险……在确保自身隐秘的前提下，可酌情给予一些间接的帮助，比如……驱散一小股难以应付的兽群，或者‘无意间’留下一些关于地形险阻的标记。但切记，非到万不得已，不得直接插手，更不可暴露身份。”

钱掌柜心中巨震，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连忙躬身应道：“是！属下明白！定会安排妥当！”

他深知这位长公主殿下眼光极高，手段莫测，如今竟对一个小小的御前鉴玉使如此关注，甚至不惜动用隐藏在万兽山脉的暗棋行方便之事，这林枫身上，究竟藏着何等惊人的秘密？

钱掌柜退下后，静室内重归寂静。

昭华长公主再次转身，望向窗外西方那遥远的天际，目光深邃。

“混沌灵瞳重现，帝玉碎片隐现……天机混沌，乱象已生。林枫，你究竟是搅动风云的变数，还是拨乱反正的契机？本宫倒要看看，你能在那片凶险之地，走到哪一步……”

她低声轻语，声音消散在静室的灵雾之中，唯有那双眼眸，亮得惊人。

百玉楼内，依旧是人声鼎沸，交易繁忙。但在这一片繁华景象之下，玄玉宗的嫉恨与杀机，暗影商会的算计与钻营，皇室长公主的审视与投资……无数暗流于此交汇、涌动，形成一张无形而庞大的网，其影响正悄然蔓延向那片遥远的、充满了未知与危机的万兽山脉。

而这一切，策马奔驰在官道上的林枫，暂时还一无所知。他前方的道路，已被群山阴影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