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毒妃从下堂妃到首席法医 第41章 职业的本能

顾临风带着郑重的承诺与难以抑制的激动离开了，小巷医馆再次恢复了表面的宁静。嬷嬷手脚麻利地收拾了茶具，脸上却依旧残留着挥之不去的忧虑，她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默默退回了灶披间。

屋内，只剩下陆清然一人。

夕阳的余晖彻底沉入西山，暮色如墨，一点点浸染着窗棂。她没有立刻点灯，任由昏暗将自己包裹，仿佛这样才能更清晰地聆听内心的声音。

桌上，那卷摊开的卷宗，在渐浓的夜色中泛着冷白的微光。上面那些冰冷的、客观的、甚至因为记录者能力所限而显得模糊矛盾的描述，此刻却像带着钩子，牢牢抓住了她的注意力。

她本可以拒绝。

安稳地待在这方寸之地，靠着逐渐积累起来的口碑，做一个或许清贫、但至少安全无虞的“陆大夫”。医治头疼脑热，调理陈年旧疾，了此残生。这似乎是这个时代赋予她这样身份的女子，最“正确”的归宿。

理智告诉她，卷入大理寺的案件，尤其是涉及命案验尸，风险极高。一旦踏出这一步，就等于主动跳回了那个充满倾轧、偏见与危险的旋涡边缘。“妖妃”之名尚未完全洗刷，若再沾上“与尸骸为伍”的污名，她在这世间的立足之地，恐怕会更加艰难。

拒绝的理由有千万条，每一条都足够充分。

可是……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再次落在那卷宗上。

“颈前索状印痕……未见明显生活反应……”

“尸僵与尸斑状态推断矛盾……”

“口鼻蕈样泡沫……”

“额部皮下出血……”

这些枯燥的专业术语，这些看似毫无生命的文字，落在她的眼中，却仿佛自动组合、重构，在她脑海里形成了一幅幅动态的、充满疑点的画面。

一具高度**、呈现巨人观的男尸，沉默地躺在河滩淤泥中。

颈项上那道若隐若现、性质不明的索痕，是自杀的绝望，还是他杀的残忍？

额角的淤伤，手背的划痕，是偶然的意外，还是挣扎的印记？

那模糊的死亡时间背后，又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时空密码？

每一个矛盾点，每一个未解的疑问，都像是一块缺失的拼图，散发着诱人而又危险的气息。它们无声地呼唤着，挑衅着，等待着有人能拨开迷雾，还原真相。

陆清然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卷宗上“疑难”二字旁，顾临风那清峻的批注笔迹。她能感受到那位年轻官员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困惑、执着，以及那份对真相近乎固执的追求。

“人命关天，真相无价。”

顾临风的话语，言犹在耳。

这八个字，像是一把钥匙，勐地打开了那扇她一直试图用理性压制的情感闸门。

一股久违的、几乎要让她战栗的熟悉感，如同汹涌的暗流，瞬间冲垮了所有权衡利弊的堤坝！

那是……职业的本能！

是她在现代的法医实验室里，面对一具具无声的遗体时，那种刻入骨髓的使命感与探究欲！

是当她看到异常体征、矛盾数据时，那种不弄清原委誓不罢休的执着！

是她的手指触碰到证据时，那种仿佛能与逝者对话、能听见冤魂呐喊的奇异共鸣！

这具躺在卷宗里的无名男尸，或许在世人眼中是污秽、是恐怖、是避之不及的晦气。但在她——陆清然，一个受过现代科学训练、将探寻死因视为天职的法医眼中，他是一位沉默的“受害者”，是一位用身体最后形态“诉说”冤屈的“委托人”！

他身体上留下的每一处痕迹，**的每一分程度，骨骼可能隐藏的每一丝损伤，都是他试图向这个世界传递的、最后的“语言”！

而这种语言，恰恰是她最熟悉、最擅长解读的领域！

拒绝？安稳？

在这一刻，变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可以忍受清贫，可以无视流言，甚至可以暂时压抑对更广阔世界的渴望。但她无法背叛融入血液的本能，无法对近在眼前的谜题视而不见，无法……辜负那具尸体无声的“委托”！

“呼——”

她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所有的犹豫、顾虑都随着这口气排出体外。

昏暗的光线中，她的眼眸却亮得惊人，如同暗夜中点燃的星辰，闪烁着理性与激情交织的光芒。

她站起身，没有去点灯，而是凭借着记忆和微弱的光线，走到了床边，俯身，从床板下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里，取出了那个黑色的、材质特殊的工具箱。

“卡哒。”

一声轻响，锁扣弹开。

箱盖掀起的瞬间，一股混合着特种金属、消毒剂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另一个时代科技造物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

箱内，整齐地排列着各种形状奇特的工具：闪着寒光的精细解剖刀、长短不一的骨钳、形态各异的镊子、测量尺、甚至还有几件利用这个时代能找到的材料、她自己尝试打磨制作的、用于处理软组织和骨骼的替代工具……每一件都擦拭得干干净净，保养得极好。

这些，是她与过去那个世界最后的、也是最坚实的联系。是她安身立命，乃至实现自我价值的，终极依仗。

她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轻轻抚过那些冰冷而熟悉的工具。彷佛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有着生命的老友。

明日，她将带着它们，去往大理寺那阴森冰冷的停尸房，去面对那具高度**、充满谜团的尸体。

心中没有恐惧，没有厌恶，只有一种即将踏上熟悉战场的、混杂着紧张与兴奋的平静。

职业的本能，已然苏醒。

探寻真相的火焰，在她心底熊熊燃烧。

这小小的医馆，这暂时的安宁，终究无法困住她这只渴望搏击风浪、勘破迷雾的鹰。

她轻轻合上工具箱，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扣响。

在弥漫的夜色中，她低声自语，又像是在对那卷宗中的无名死者许诺，声音清晰而坚定：

“好，我帮你……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