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毒妃从下堂妃到首席法医 第24章 丫鬟的伪证

公堂内外的喧哗，在陆清然那幅堪称“降维打击”的图表面前，久久未能平息。那刺目的红色问号，那清晰无比的对比表格，像是一把无形的重锤，不仅砸碎了孙太医的证词，更动摇了萧烬那不可一世的权威根基。

京兆尹赵大人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他擦了擦不断冒出的冷汗，目光躲闪着，不敢再看萧烬那阴沉得几乎要杀人的脸色，更不敢与堂下那位冷静得可怕的女子的目光接触。他只想赶紧结束这要命的初审。

“大…大人！”瘫软在地的孙太医似乎终于找回了一丝力气，带着哭腔爬到堂前，不住磕头，“卑职糊涂！卑职年老昏聩，查验不精，言辞失当，求大人、求王爷恕罪啊！”他将所有的过错都推给了“糊涂”和“昏聩”，试图用卑微的认错来逃避更严厉的追究。

萧烬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死死盯了孙太医一眼，那眼神冰冷得几乎能将人冻毙。但他终究没有发作，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孙太医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逃离了公堂，那狼狈的背影引得堂外又是一阵鄙夷的嘘声。

赵大人松了口气，总算打发走一个。他强自镇定，目光转向萧烬，带着请示的意味：“王爷，您看这……”

萧烬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深沉的寒潭，所有的情绪都被强行压下，只剩下冰冷的决绝。他就不信，所有的证据都能被这女人如此轻易瓦解。他对着秦随再次微微颔首。

亲随会意，高声道：“禀大人，传王爷方第二位证人，柳侧妃贴身侍女，翠云上堂！”

声音落下，一个穿着水绿色比甲、身形纤细的丫鬟，低垂着头，脚步虚浮地走了上来。她正是昨日在灵堂上被陆清然抓住手腕、指甲里藏着关键丝线的翠云。此刻的她，脸色苍白，眼神惶恐，双手紧紧攥着衣角，身体微微发抖，显然吓得不轻。

“奴…奴婢翠云，叩…叩见大人，叩见王爷。”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剧烈的颤抖。

赵大人看着这胆小如鼠的丫鬟，心中稍定，觉得这个总该好对付些，沉声道：“翠云，起身回话。你将昨日柳侧妃身亡前后之事，细细道来，不得有半句虚言！”

“是…是…”翠云颤巍巍地站起身，始终不敢抬头。她深吸了好几口气，仿佛在努力回忆背诵好的说辞，然后才开始断断续续地陈述：

“昨…昨日…快到申时的时候，王妃…哦不，是陆…陆氏院里的粗使婆子…叫…叫张嬷嬷的，提着一个食盒过来，说是陆氏亲手做了芙蓉莲子糕，念及与我家侧妃姐妹情深，特送来给侧妃品尝……”

她的开场白，与之前的指控吻合。

萧烬冰冷的目光落在翠云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赵大人也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

翠云仿佛受到了鼓励，或者说，是被背后无形的压力驱使着，语速渐渐加快，描述也开始“生动”起来：

“奴婢当时接过食盒，还…还打开看了一眼。那糕点做得甚是精致，白白嫩嫩的，上面还点缀着红红的枸杞子，闻着…闻着有一股甜香。奴婢不敢怠慢，赶紧送到了侧妃娘娘的房中。”

她说到这里，甚至抬起头，努力做出回忆的表情，眼神却飘忽不定，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侧妃娘娘当时正坐在窗边的贵妃榻上绣花，见奴婢送来点心，还…还笑着问了一句：‘是姐姐送来的？难得她有心。’娘娘当时心情很好，还拈起一块，小小地咬了一口，还…还夸赞说‘甜而不腻，姐姐手艺真好’。”

她描述得绘声绘色，连柳如烟的表情、动作、话语都复述出来，细节丰富，试图营造出一种身临其境的真实感。

“然后呢？”赵大人追问。

翠云的脸色瞬间变得“惊恐”起来，声音也带上了哭腔：“然后…然后没过多久，大概…大概就是半盏茶都不到的工夫！侧妃娘娘她…她突然就扔了绣绷，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脖子，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青紫青紫的，好看！她张着嘴，好像喘不过气，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痛苦……奴婢吓坏了，赶紧上前去扶，可是娘娘她…她浑身抽搐，没几下就…就倒在榻上不动了！奴婢探了探鼻息，已经…已经没了！”

她一边说，一边配合着身体动作，双手比划着捂脖子的样子，脸上做出惊恐万状的表情，眼泪也适时地涌了出来，哭得梨花带雨：“奴婢当时魂都吓没了！赶紧跑去禀报王爷和管家！王爷！大人！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啊！侧妃娘娘就是吃了陆氏送来的点心才……才遭了毒手的！求王爷、大人为我家娘娘做主啊！”

她扑通一声再次跪倒，匍匐在地，哀哀哭泣。那表演，堪称情真意切，将一个目睹主子惨死、悲痛欲绝又指认凶手的忠仆形象，塑造得淋漓尽致。

堂外不少百姓被她这悲切的哭声感染，又见她说得如此详细逼真，刚刚因陆清然图表而升起的疑虑，又开始有些摇摆。毕竟，这可是贴身丫鬟，亲眼所见啊！

赵大人看向陆清然，语气复杂：“陆氏，翠云乃柳侧妃贴身侍女，其证词详细，亲历亲见，你还有何话说？”

萧烬也冷冷地看向陆清然，他想看看，面对如此“真切”的目击证词，她还能如何狡辩。

陆清然静静地听着翠云的“表演”，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甚至在翠云声泪俱下时，她的嘴角还几不可察地泛起一丝极淡的、带着怜悯的冷笑。直到赵大人发问，她才缓缓上前一步。

她没有立刻反驳翠云的证词，而是用一种平和到近乎诡异的语气，开始了她的问询：

“翠云，你说你亲眼看见柳侧妃毒发身亡，悲痛欲绝，想要为其伸冤，这份‘忠义’，民妇很是……感动。”

这开场白，让哭泣的翠云微微一僵，也让堂上众人再次感到意外。

陆清然不等她反应，继续问道：“不过，民妇有几个细节，想向你请教一下，也好让大人记录得更清楚些。你方才说，柳侧妃毒发时，‘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脖子’？”

翠云抬起头，泪眼婆娑，用力点头：“是！是的！娘娘她掐着自己的脖子，很是痛苦！”

“哦？”陆清然微微挑眉，语气依旧平和，“那你可还记得，她是用哪只手捂的？还是两只手一起？具体捂在脖子的哪个位置？是喉结上方，还是下方？手指是并拢的，还是张开的？”

一连串极其细致、甚至有些刁钻的问题，如同细密的针雨，瞬间将翠云问懵了。

“啊？这……这……”翠云完全没料到会问到这个，她当时只顾着“表演”痛苦，哪里想过要设计这么具体的动作细节？她支吾着，眼神慌乱地闪烁，“奴婢…奴婢当时太害怕了，记不清了…好像是…是两只手一起…胡乱抓的…”

“胡乱抓的？”陆清然捕捉到她的犹豫，立刻追问，语气稍稍加重，“一个窒息痛苦的人，双手‘胡乱’抓挠脖颈，竟然没有在脖颈娇嫩的皮肤上留下任何一丝一毫的抓痕？昨日验尸，众人皆见，柳侧妃脖颈光洁如玉，这可真是……奇迹啊。”

翠云的脸色瞬间白了三分。

陆清然不给她思考的时间，继续抛出第二个问题：“好，就算抓痕没有。那你当时上前搀扶，离得那么近，可曾闻到柳侧妃口鼻间有何特殊气味？比如……苦杏仁味？”

翠云勐地想起孙太医之前的证词，连忙点头：“有！有！奴婢闻到了！就是苦杏仁味！很浓！”

“很浓？”陆清然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目光锐利如刀，“你确定是‘很浓’？据民妇所知，‘断魂散’虽有此味，但若非凑得极近，并不易察觉。你当时惊慌失措，竟能清晰分辨出‘很浓’的苦杏仁味？而且，柳侧妃只是小小咬了一口点心，毒物剂量有限，这气味竟能浓郁到让你在慌乱中都能明确分辨？”

翠云的额头开始冒汗，她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慌忙改口：“也…也许没那么浓…是奴婢…奴婢记错了…”

“又记错了？”陆清然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那你再仔细回忆一下，柳侧妃毒发倒地后，是面向哪边倒下的？是左侧卧，右侧卧，还是仰面朝天？她的手脚是蜷缩的，还是伸直的？绣花绷子掉在了榻上，还是掉在了地上？具体掉在哪个位置？”

这些问题，一个比一个细致，一个比一个刁钻，完全超出了翠云事先准备好的剧本范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冷汗涔涔而下，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她只能凭借本能胡乱回答：“是…是仰面…不，是侧卧…绣绷…绣绷掉在地上了…左边…不对，是右边…”

她的证词开始前后矛盾，漏洞百出。

陆清然看着她慌乱的样子，不再追问细节，而是发出了最后的、致命的一问，她的声音清晰而冰冷，响彻整个公堂：

“翠云，你口口声声悲痛欲绝，要为侧妃伸冤。那我问你，昨日在灵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你指甲缝中藏有的、与管家袖口破损处丝线一致的证物，又作何解释？！你与管家，究竟是如何合谋，将那些丝线放入柳侧妃指甲之中，构陷于我？！你所谓的‘亲眼所见’，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你那满脸的眼泪，究竟是为柳侧妃而流，还是为你自己即将败露的罪行而流？！”

“我……我没有！你胡说！”翠云被这最后一句直指核心的质问彻底击溃了心理防线，她尖叫起来，脸色惨白如鬼，惊恐地看向萧烬，又看向虚空，仿佛能看到管家那威胁的眼神，“是管家！是管家逼我的！他让我这么说！他让我把丝线塞到娘娘指甲里的！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她瘫倒在地，嚎啕大哭，这一次，不再是表演，而是充满了绝望与恐惧的真实崩溃。

公堂内外，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个丫鬟的证词，那过分丰富的细节，那声情并茂的表演，不过是一场精心排练、却又漏洞百出的……伪证！

陆清然站在堂下，素衣无瑕，目光冷冽。她再次用她缜密的思维和精准的提问，撕开了第二道看似牢固的防线。

真相，正一步步被她从谎言的淤泥中，清晰地剥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