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纪 第7章 远途

清晨的东城，空气里带着潮湿的凉意。秦言真背着背包，从千寻的后门出去时，天边的云层像厚重的铅块压下来，风从街角拐过来，卷起几片枯叶，轻轻拍在他的机械右手上，发出细微的金属碰撞声。

桑琳姐的老师，艾伦博士，他和我的父亲以前是旧识，我们一会要去找他。好好修理修理我这条手臂。秦言真说道。

你确定我们要先去找那个艾伦博士？祁愿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好奇。

秦言真侧过头看了看街角的路牌，嘴角微扬，他是桑琳姐的老师，也是手工机械方面的权威。顺便……我想让你认识一下他。虽然你不能与他交谈。

穿过两条狭窄的街道，他来到一栋略显陈旧的三层小楼前。墙面的油漆已经剥落，露出灰色的水泥，窗台上放着几盆枯萎的多肉植物。二楼的窗户半开着，里面隐约传来金属齿轮转动的声音，伴着低沉的敲击声，像是有人在细细打磨零件。

秦言真抬手敲了敲门。片刻后，一个满头银发、戴着圆框眼镜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打开了门。他的眼睛像被岁月磨得温润的玻璃，闪着睿智的光，眼角的皱纹在笑起来时像水波一样荡开。

哎呀，这不是小秦吗？老人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快进来，快进来。

屋内的陈设简单却整洁，靠墙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机械零件和小型装置，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金属的味道。一张宽大的工作台占据了房间的中央，上面散乱地放着螺丝刀、扳手和几束细细的铜线。

这位是艾伦博士，秦言真对祁愿低声道，桑琳姐的老师。

祁愿没有实体，只能在秦言真的脑海中回应：嗯，他看起来很和蔼。而且…祁愿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艾伦博士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艾伦博士转身，从工作台下取出一个金属盒，递给秦言真：这是你说的驱动装置吧？玖柒已经跟我说过了。你小子啊，手又出问题了？

秦言真接过盒子，点头致谢：谢谢您，博士。我的右手最近总是卡住，动作不灵活，有时候连握刀都费劲。

博士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秦言真的机械右手上：让我看看。

他手握着秦言真的手臂，仔细检查着每一个关节，手指轻轻拨动着金属结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脸上，映出深深的皱纹，像一条条细小的沟壑。

你这手啊，用得太狠了。博士摇了摇头，不过没关系，换了驱动装置，再给你调整一下关节的润滑，应该就能恢复正常了。

秦言真站在原地，看着博士熟练地拆卸、安装、调试。他突然注意到工作台上放着一只精致的机械鹦鹉，羽毛由细小的金属片组成，眼睛是两颗红色的宝石，闪烁着温润的光。

博士，这只鹦鹉真漂亮。秦言真忍不住赞叹道。

艾伦博士抬头笑了笑：哦，你说这个啊。这是我年轻时的作品。可惜啊，真正的鹦鹉据说早在百年前就灭绝了。我年轻的时候也是照着书中的插画做的。

秦言真的表情微微一滞。祁愿在他脑海中低声道：灭绝了？

博士的声音有些低沉，据说百年前最后一只鹦鹉死在北都的动物园里。那是个冬天，雪下得很大，以前的人们都说沙漠里不会下雪，但是萨顿这座城市就是很奇怪，明明是建在沙漠中的，但是又下雨又下雪。最后那只鹦鹉它就那样静静地趴在笼子里，再也没有醒来。

秦言真轻轻抚摸着机械鹦鹉的翅膀，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感到一丝沉重。那翅膀上的每一片金属羽毛都经过精心打磨，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不过，博士突然笑了，至少我还能让它们以另一种方式存在。这只鹦鹉，只要上好发条，还能飞起来，甚至能模仿几声鸟鸣。

几分钟后，博士完成了调试。他站起身，拍了拍手：好了，试试吧。

秦言真活动了一下右手，金属关节灵活地转动着，每一个动作都比之前顺畅了许多。他忍不住露出笑容：谢谢您，博士。感觉比新的还要好。

哈哈，你满意就好。艾伦博士收拾好工具，转身从架子上取下一个小盒子，这个给你，路上也许用得上。

秦言真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几枚细小的金属片和一个微型螺丝刀。

备用零件，博士解释道，北都最近有烟火大会，这个时候你去那里正好放松放松，还有就是别总把自己逼得太紧，机器和人一样，需要休息。还有这个，你拿着这个是点火器放烟花用的。

秦言真郑重地点了点头接过了点火器：我会的。谢谢您，博士。

离开博士的小楼时，天空已经开始飘起细雨。又下雨了。秦言真撑起伞，沿着湿漉漉的街道向千寻走去。雨水在石板路上汇成细小的水流，顺着路边的排水沟蜿蜒而下。

艾伦博士真是个好人。祁愿说道。不过那种很奇怪的感觉仍是让祁愿觉得很怪异，他只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便没有告诉秦言真。

秦言真应了一声，他是桑琳姐最尊敬的人之一。虽然博士是个手艺人，就是博士年轻的时候可是个很厉的医生，桑琳姐也是一个医生，博士不仅教她技术，还教她如何做人。

回到千寻时，奥托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高大的男人穿着深色外套，肩上背着一个旅行包，表情严肃。雨水顺着他的短发滑落，在脸颊上留下几道水痕。

终于回来了，准备要走了吗？奥托问道。

秦言真点了点头，提起放在一旁的背包：随时可以出发。

玖柒格伦和桑琳一同向二人道了别，玖柒甚至给了秦言真一个大大的拥抱。甚至勒的他有点喘不过气。

之后两人并肩走出千寻，沿着东城的主干道向北而去。二人上了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此行二人的身份是一家药企的执行官。

街道两旁的建筑渐渐变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废弃的工厂。细雨打在地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在空气中留下一层薄雾。

北都那边的情况，昨晚上虽然跟格伦与你交谈过，但也只是个大概，详细的你已经了解过了吧？奥托突然开口。

秦言真的目光落在前方阴沉的天空，民迁局查到一个移民身上藏有以太晶石，还得了以太结晶症。有人要借助这个石头，将这种病大范围传播到北都。

奥托点了点头：我们要协助他们调查。北都的上面对此非常重视，已经封锁了部分区域。

祁愿在秦言真的脑海中低声道：听起来很危险。不过，萨顿作为一个城市，还真是太大了些。一座城市，五个区域，每个区域都这么的大。

秦言真听到祁愿珍说也只是笑了笑，心想以后让你震惊的事还多的呢。

两人下车后一路沉默地走着，直到来到东城的北护门。巨大的城门紧闭着，几名守卫正在检查出城的人员。城门上方，灰色的天空像要塌下来一般沉重。城墙由巨大的石块砌成，表面布满了岁月留下的痕迹。

出示通行证。守卫拦住了他们。

奥托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黑色的卡片递了过去。守卫仔细检查后，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可以通过。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发出沉闷的金属声。

走出北护门，眼前是一条延伸至远方的公路。公路两旁是荒凉的土地，偶尔可以看到几棵光秃秃的树木。细雨中的世界显得格外寂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偶尔的鸟鸣打破沉默。

那是真的鸟吗？祁愿好奇地问道。

秦言真抬头，看见一只灰色的小鸟从头顶飞过，留下一声清脆的鸣叫。

那是乌鸦…秦言真又回想起了那个噩梦，那个瘦长黑影。

你怎么了？奥托关切的问道。

我没事。秦言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两人继续前行，脚下的公路渐渐充满了行人。他们已经来到了北部的地界。

北都……我们到了。

奥托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北都的政治环境比东城复杂得多。我们先去极光街看看这里的千寻店和老熟人。

秦言真点头：走吧。

两人加快了脚步，在细雨中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只留下一串被雨水冲刷的脚印，见证着这段即将开始的远途。

在他们身后，东城的城门缓缓关闭，发出一声沉重的响声，仿佛将两个世界彻底隔开。雨也渐渐停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