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纪 第2章 噩梦

楼的长廊里，脚步声此起彼伏，像催命的鼓点，从远处一步步逼近。

秦言真低头凝视自己的双手，不，现在的他，已经不能算是真正的秦言真了。

窗外的雨没有停歇，细密的水珠顺着破碎的窗沿滑落，在地面溅起微小的水花。寒意顺着窗缝钻入，带着潮湿的气息。他撕下夜行衣的一角，将布料蒙在脸上，遮住大半张面孔。右手的机械臂缓缓攥紧，关节处传来细微的声，伴随电流涌动的低鸣，仿佛有某种力量正在苏醒、积蓄，直到脚步声停在了门外。

玖柒始终没有离开，坚守在传达室里监视着这伙人的动向。她已经呼叫了支援，清楚自己贸然行动不过是送命，所以选择按兵不动。口中一遍遍默念：希望哥不要有事。

但担忧终究压过了理智。她望向雨幕中漆黑的医院，正准备起身一声巨响从四楼传来。玖柒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人影冲破四楼走廊的玻璃窗，从高空直直坠落。那身形不太像秦言真，应该是那伙人中的一个。她下意识为那人感到一阵心悸，这可是四楼啊，恐怕已经非死即伤。

四楼长廊上，剩下的人被刚才的一幕吓了一跳。还没回过神，那扇紧闭的房门毫无征兆地爆开，门板连同一部分门框像炮弹般飞出，狠狠砸向他们。其中一人被当场击中，整个人被撞飞出去，连带砸碎了尽头的落地窗，坠入雨中。

玖柒听到巨响，理性重新占据了大脑。她回到传达室，调出四楼走廊几分钟前的监控画面，画面中，门突然爆开，一个身影从黑暗中冲出。玖柒震惊地盯着屏幕：门爆开了……哥，这也太帅了吧！震惊之余，她又开始担心支援怎么还没到？

四楼，剩余的六个人终于回过神，纷纷将枪口对准那间漆黑的房间。雷雨之夜，一道惊雷划落，照亮了屋内的人影只是一瞬，离门最近的那人便被缴械，枪托重重砸在后脑，整个人软倒在地。剩下五人这才反应过来，齐齐扣动扳机。这里本就黑暗，刚才能打中他左肩，也只是因为楼梯口走道旁有光线照射在秦言真身上。

领头者示意拉开距离，心想人多未必擒不住他。可还没等他的想法落实，脖颈便挨了一记重击。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突然冲出房间的秦言真，下一秒，便被迎面而来的重拳击中面门。剩下四人的下场，也不言而喻。

这几条枪里也只有麻醉啊，虚张声势。秦言真低声道。

他猛然回头，背后的楼梯间里传来有人向上的脚步声。他拾起地上的枪，警惕地对准那个方向。

这一声让秦言真放松了警惕。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迅速扯下脸上的布，蒙在了眼睛上。

玖柒气喘吁吁地跑来，向他诉说着刚才在传达室看到的情况。她注意到秦言真被遮住的眼睛，担忧地问：眼睛怎么了？说完便伸手去摸。

秦言真握住她的手，解释道：为了防止他们看到我的脸，我遮住了眼睛。这个理由，暂时搪塞了过去。

哥，你弄疼我了。玖柒轻声抱怨。

秦言真意识到自己失态，松开了手。玖柒嘟囔着：应该遮脸，遮什么眼睛啊……声音越来越委屈，她突然抱住眼前的秦言真，哭了起来。

咳咳咳。

一声咳嗽打断了二人。玖柒望去，不耐烦地说：支援来的这么慢，都结束了啊！她并没有松开秦言真，就这样对那人说道，像是很熟的样子。

怪我来晚了行吧。那人笑着说，我都不忍心打扰你们。距离天亮还有些时间，你们完事了告诉我，我来打扫这里。说完，便转身下楼。

玖柒面红耳赤地松开秦言真，拉着他下了楼。

你的机械臂都坏成这样了，今天这一单算是白做了……

秦言真闻言，只是了一声。直到离开，他都没有与玖柒过多交流。回到车里，他靠在座位上，扯掉蒙眼的布，闭上了眼睛。

我累了，想休息一会。他对玖柒说道。

现在该归还这具身体了。

雨幕逐渐停歇。

秦言真睁开眼，眼前却是一片金色的麦田，天空呈现出诡异的血红色。血腥味随风扑面而来，让他一阵恶心。他站在麦田中央，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玖柒！玖柒！

这幅情景，像极了玖柒曾经拿给他看的一幅画——《麦田里的乌鸦》。这里，真的有乌鸦。三两只落在麦田里的稻草人身上，秦言真有种非常怪异的感觉这些乌鸦，正看着自己。越往里走，麦穗越高，很快便蔓延到胸口。不是麦穗长高了，难道是自己在下沉？秦言真正准备往回走这里太诡异了，有血腥味，却没有血。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远方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铃铛声。

不对，是钟声。

秦言真望向那个方向，放弃了往回走的打算。他双手扒开紧贴身体的麦穗，奋力向前移动。远处，能看到烟囱升起的白烟，头顶传来“吱呀吱呀”的声响。

麦田的尽头，是一座茅草屋。房屋门口，站着一个漆黑色的瘦长身影，它高得不像人类，体态也完全不符合常人的比例。乌鸦盘旋在它的头顶。秦言真再次闻到那股刺鼻的血腥味气味，正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个瘦长身影似乎发现了秦言真。它缓缓转头，一双血红色的眸子望向他。

“哥，醒醒！哥快醒醒！”

“啊，我这是怎么了？”秦言真从沙发上猛然坐起，吓了玖柒一跳。

“流了那么多汗，你是做噩梦了吗？”玖柒关切地说，我给你煮了排骨汤，一会去喝一点。还好你没有发烧。”

“我昨天……我想起来了！我昨天不是在那什么灵渠第三医院里吗？”说完，他像打了兴奋剂一样冲进卫生间，一头扎进洗漱台的一盆冷水里。

冰凉的触感，让他的情绪渐渐平复。他抬头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想起了昨晚的情形“他”，又救了自己一次。

秦言真告诉玖柒，自己想休息一会，现在不想做任何事情。回到房间，他反锁了门，像是在对某人说道：

“喂，你……还在吗？”

脑海中，一个青年的声音响起：

“我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