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穿之重走官路 第130章 临渊阁的灯光

国家博物馆顶层的“临渊阁”，是一个只有极少数人知晓的所在。它不对外展出任何文物，也没有标注在任何导览图上。从专用的电梯进入，穿过两道需要虹膜与声纹双重验证的厚重木门，便是一个约莫八十平米的静谧空间。

这里与其说是一个房间，不如说是一个悬浮于城市喧嚣之上的沉思之地。四壁是顶天立地的书柜，藏着的并非孤本古籍，而是数百个城市的未来十年发展规划草案、重大科技工程的可行性报告、人口结构与资源承载力的模型推演。房间中央是一张巨大的紫檀木方桌，桌面天然的木纹犹如山川脉络。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整面墙的落地窗，窗外没有任何遮挡，只有辽阔的天空与远方地平线上起伏的山峦轮廓。

此刻，窗外夜色如墨，室内灯光温暖。林瀚独自站在窗前，手中拿着一份刚刚送达的、印有特殊火漆封缄的文件袋。袋中只有一页纸，和一把没有任何标识的黄铜钥匙。纸上是他新的职责范围与权限说明，而钥匙，能打开这间“临渊阁”的门。

他的任命静默无声，没有仪式，没有公告。就像这间“临渊阁”本身，知晓即意味责任。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曾卫国。老人没有穿正式的制服，只是一件普通的深灰色夹克，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

“就知道你在这儿。”曾卫国将保温桶放在桌上，“你师母炖的汤，让我务必带给你。她说，往后熬夜的时候多了，得有点家里的烟火气垫着。”

林瀚转过身，接过保温桶，熟悉的香气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老师，您怎么上来了？”

“带你认认路。”曾卫国走到一个书架前，手指掠过一列颜色深邃的卷宗，“这里存放的，不是历史，是尚未发生的‘可能’。每一个决策，在这里都还只是纸面上的推演，但一旦从这扇门带出去，就可能改变千万人的命运。”

他顿了顿，看向林瀚，目光深邃如古井：“以前，你是执棋者，冲锋陷阵。现在，你需要学会的，是在更高处看整盘棋。不仅是看三步，还要看十步，看大势。得失心要更淡，担当要更重。”

“我明白。”林瀚点头。肩上的重量感前所未有，那并非权力的眩惑，而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清醒。

“明天上午九点，第一次‘远景审议会’在这里召开。”曾卫国说，“议题是‘北郡重工业区系统性转型方案’。方案本身很扎实，但阻力会超乎想象。那里牵涉的不仅是几十万工人的饭碗，还有盘踞数十年的产业生态和利益网络。有人会说你砸人饭碗，有人会骂你忘本弃旧。”

“方案我看过了。”林瀚走到桌边，摊开那份厚重的文件，“直接补贴和维持落后产能，是饮鸩止渴。但‘技能重塑’和‘新产业导入’需要时间，需要巨大的、精准的投入。阵痛期，是最难的。”

“难，也要做。”曾卫国语气斩钉截铁，“但怎么做？明天会上，肯定有人会搬出‘稳定压倒一切’的老调子，主张缓行，甚至暂停。你需要做的，不是辩论，是定调。”

林瀚沉吟片刻，走到窗边，望着黑暗中隐约的山影：“老师，您还记得我当年在青江，搞那个小农机厂改制的时候吗？最难的时候，老厂长带着全厂工人堵在县委门口。”

“记得。你说，带他们去隔壁县已经改成功的厂子看看。”

“对。让事实说话，让看到希望的人自己选择。”林瀚转过身，眼神清亮，“明天，我不直接否决任何缓行建议。我提议，成立一个联合工作组，我带队，邀请持不同意见的同志，以及北郡的工人代表、技术专家、企业家代表，一起用两周时间，深入北郡每一个重要的厂区、社区，做一次彻底的‘田野调查’。把所有的困难、所有的可能、所有的数据，摊在阳光下。最后，在这里，由我们所有人，基于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再做决定。”

曾卫国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欣慰而复杂的笑容：“你这招……是阳谋。把矛盾和阻力都摆到台面上，拉到实地去检验。好，但这等于把你架在火上烤，两周内，压力会空前集中到你身上。”

“该来的总会来。”林瀚平静地说，“与其在会议室里猜测、争论，不如去听听机器轰鸣下的焦虑，去看看炉火熄灭后的期盼。决策的根基，不应该只是数据和模型，更应该是一线真实的温度和脉搏。”

曾卫国深深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汤趁热喝。我该走了，这把老骨头，得回去给你师母交差。”走到门口，他回头，“瀚子，记住，临渊阁的灯光，不是为了照亮个人的荣耀，是为了让决策者，看得更远，更清楚脚下的路，和路上的人。”

老人离开后，临渊阁重归寂静。林瀚打开保温桶，鸡汤的香气弥漫开来。他小口喝着，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城市的万家灯火在脚下铺展，更远处是沉睡的、即将迎来剧变的北郡大地。他知道，从明天起，从这把黄铜钥匙开启这扇门起，他的人生将进入一个截然不同的阶段。不再只是解决具体问题，而是要塑造趋势，定义未来。孤独感如影随形，但手中这碗温热的汤，和老师离去的背影，又让他感到一种坚实的连接。

他坐到桌前，重新打开北郡的方案，却不再只看那些冰冷的数字和条款。他仿佛能看到炼钢炉前老师傅布满老茧的手，能听到职工宿舍里深夜的叹息与对明天的讨论，能感受到那片土地在时代车轮下的悸动与渴望。

灯光下，他的笔尖在纸上划过，不是批注，而是勾勒出调研的路线图与问题清单。第一个名字，他写下了北郡最大钢厂那位以敢言着称的省劳模——赵大诚。

夜色渐深，临渊阁的灯光，如同航船上最高的那盏桅灯，稳定地亮着，穿透迷雾，照向不可知却必须前往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