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看着门口的夏诗语,以及她手里那份简单的宵夜,愣了一下。
他确实饿了。
从下午开始,他的精神一直高度集中,先是应对媒体和评委的轮番交流,然后是全身心投入到阿尔布雷希特的故事里,完全忘记了时间和饥饿。
此刻被她一提醒,胃里立刻传来一阵空虚的抗议。
“谢谢。” 他侧过身,让她进来。
房间里很整洁,唯一的 “凌乱” 来自于书桌。
上面铺满了写满字的信纸,每一页的字迹都充满了力量感,仿佛那些字符本身就蕴含着某种情绪。
夏诗语小心翼翼地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目光忍不住被那些手稿吸引。
“这是…… 那个钢琴家的故事吗?” 她轻声问。
“嗯,刚写完一个初稿。” 陈默拿起一杯咖啡,热度从杯壁传来,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他没有坐回书桌前,而是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拿起一块小蛋糕,慢慢地吃着。
夏诗语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安静,只有陈默咀嚼的轻微声音和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这种安静和之前在咖啡厅的沉默不同。那时的沉默,带着一丝紧张和试探。
而此刻的安静,却透着一种深夜独有的、令人心安的亲密。
夏诗语捧着自己的那杯咖啡,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她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一个她思考了很久的问题。
她没有再问 “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这种宽泛又难以回答的问题。
经过昨晚的谈话,她学会了另一种更温柔的提问方式。
“他…… 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个叫阿尔布雷希特的钢琴家。”
她没有看陈默,而是看着他书桌上的手稿,仿佛在问一个与他无关的、纯粹的文学角色。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轻轻地打开了陈默的心防。
他不需要再编造谎言,不需要再费力解释。他只需要,以一个 “作者” 的身份,去谈论自己的 “角色”。
陈默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玻璃上隐约映出自己的轮廓,仿佛能看到那只在云层中孤独飞翔的风筝。
“他很骄傲。” 陈默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属于创作者的分享欲,“他的才华是他的翅膀,也是他的诅咒。“
”他能听到凡人听不到的和弦,看到凡人看不到的色彩。这让他与众不同,也让他…… 与世界格格不入。”
这是陈默第一次,如此坦诚地向另一个人,剖白自己 “身体里的一个灵魂”。
“所以,你说他的孤独是‘向上飘忽’的。” 夏诗语轻声接话,她想起了铃木正雄房间里的那场对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壁。
陈默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点了点头,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赞许。
“对。他的孤独感,不是来自被抛弃,而是来自无法落地。他渴望被理解,但他的音乐,飞得太高了,高到没有人能跟得上。“
”掌声和赞美,对他来说,就像风,只会把他吹得更高,让他离地面更远。”
夏诗语静静地听着,她完全被吸引了。她仿佛能看到那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站在聚光灯下的舞台中央,指尖跃动却眼神落寞的青年。
她忽然意识到,陈默在描述阿尔布雷希特的时候,其实也在描述他自己。
那种在人群中格格不入的疏离感,那种对外界赞誉的淡漠,不就是陈默一直以来给她的感觉吗?
“那…… 艾尔莎呢?那个他爱上的女孩,为什么会离开他?” 夏诗语忍不住追问,声音比刚才又轻了些。
“因为她害怕。”
陈默的语气里多了一丝怅然,指尖轻轻碰了碰蛋糕上的奶油,“她爱他,但她更爱坚实的地面,早上能按时升起的太阳,回家时亮着的灯,餐桌上温热的汤。“
”她无法理解一个灵魂需要飞翔的宿命。当那场抄袭的风暴来临时,她选择了放手。她以为是救赎,但对阿尔布雷希特来说,那是最后的断线。”
夏诗语的心揪了一下。她忽然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在陈默拒绝评委会晚宴的时候,和其他人一样去劝说他。
或许,她下意识地做了一次正确的选择,没有试图去 “拉” 住那个需要在创作里 “飞翔” 的他。
“他听起来…… 很可怜。” 夏诗语说。
“不。” 陈默摇了摇头,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他不可怜,他只是纯粹。纯粹到,无法与这个需要妥协、需要权衡的复杂世界兼容。”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夏诗语在消化着陈默话里的信息,指尖的咖啡已经凉了些,但心里却暖烘烘的,她感觉自己正被允许进入一个无比深邃而丰富的精神世界。
过了一会儿,她又鼓起勇气,用更轻的声音问:“那…… 斋藤先生呢?那个拉面师傅。他的孤独,又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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