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坊门口的石板路被人踩得发亮,裴衍的大嗓门混着百姓的喧哗,能传到三条街外。林薇正指挥工匠把新出的肥皂装筐,就见苏婉的侍女匆匆跑来,手里捧着个被汗水浸得发皱的布包。
三公主,二公主说城西疫区的皂角快用完了,让您赶紧匀出五十斤。 侍女跑得气喘,说话时还不住往坊里瞟,听说那边已经开始抢药了,太医院的人都不敢靠近。
林薇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木铲 掉在筐里。抢药?不是让他们按户领吗?
您是不知道, 旁边记账的老吏插嘴,满脸褶子挤成一团,昨儿个夜里起了场大风,把隔离用的篱笆吹塌了半截。现在谁也说不清那边到底有多少染病的,光听见哭嚎声就够吓人的。
萧澈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手里还把玩着那只镶金肥皂盒。我刚让陆先生去查了,疫区里已经开始传谣言,说这疫病是你用妖术引出来的,要用你的血才能化解。 他说得轻描淡写,指尖却在盒面上划得飞快,你现在要是敢过去,保准被当成祭品。
那也不能看着他们等死。 林薇把袖子一捋,露出半截皓腕,当初搞隔离的时候我拍着胸脯保证过,绝不会不管他们。 她转身往内院走,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梓锐,把我那身粗布衣裳找出来,再备些烈酒和艾草。
苏婉恰在此时走进来,凤钗上的明珠沾了些尘土,看着倒比平时亲和些。我跟你一起去。 她语气平淡,像是在说要去赴场家宴,我带了侍卫营的人,真有人敢闹事,正好按通疫论处。
萧澈在后面轻嗤一声:两位公主亲闯疫区,这要是传出去,玄月城的股价都得跌三成。 话虽如此,他却转身对陆先生吩咐,把我那箱银针和解毒丸拿来,顺便告诉城门卫,今天起封锁城西,一只耗子也别放出来。
半个时辰后,林薇穿着灰扑扑的粗布褂子,脸上抹了把灶灰,活像个刚从煤堆里爬出来的小厮。苏婉也换了身素色襦裙,只是腰间那把镶嵌宝石的匕首太过扎眼,怎么看都不像普通民女。
二姐,您这刀子能藏藏不? 林薇扯了扯她的衣角,咱们是去送肥皂的,不是去劫狱的。
苏婉把匕首往腰带里塞了塞,冷不丁道:昨儿个太医院扔你肥皂的那几个老东西,我已经让他们去疫区铲粪了。
林薇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着:您这报复心... 不愧是我二姐。
疫区的景象比想象中更惨烈。原本热闹的西市如今空无一人,家家门口挂着白幡,风一吹哗啦啦响,像无数只招魂的手。几个穿着破烂的孩子蹲在墙角,见有人来就怯生生往后缩,手里还攥着没吃完的草根。
三公主,您看那边。 梓锐指着不远处的窝棚,声音发颤。只见几个裹着破布的人影蜷缩在里面,发出嗬嗬的喘息声,旁边扔着半块啃剩的肥皂 —— 显然是舍不得用。
林薇鼻子一酸,从筐里拿出块肥皂递过去:别怕,这东西能防病,拿回去好好洗手。
一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老汉颤巍巍接过去,浑浊的眼睛里突然迸出光:您... 您是三公主?那个造神皂的三公主?
消息像长了翅膀,转眼间窝棚里就钻出十几个人。他们虽然面带病容,眼神里却透着期盼。公主,给块肥皂吧!我家娃快不行了!求您发发慈悲,我给您磕头了!
林薇赶紧让侍卫分发肥皂,自己则蹲在一个发烧的孩子身边。这孩子烧了几天了? 她摸了摸孩子滚烫的额头,指尖都在发颤。
孩子母亲哭着摇头:三天了,一直说胡话。刚才还抓着块肥皂啃,说要治病...
林薇心里一紧,刚要说话,就听身后传来梓锐的惊呼。回头一看,只见梓锐正扶着个摔倒的老婆婆,而老婆婆嘴角还带着血迹。更要命的是,梓锐的手背被老婆婆咳出来的血溅到了。
梓锐! 林薇心头火起,冲过去一把将她拉到身边,掏出烈酒就往她手背上浇。酒精刺鼻的气味混着梓锐的痛呼,让周围的喧闹瞬间安静下来。
公主... 梓锐眼圈泛红,却强忍着没哭,我没事,就是有点疼...
苏婉脸色凝重,掏出帕子按住梓锐的手背:别说话,跟我出去。 她转向侍卫,声音冷得像冰,把这位老婆婆隔离起来,其他人按规矩领肥皂,谁敢乱动乱跑,格杀勿论!
回程的路上谁都没说话。梓锐缩在马车角落,一个劲用烈酒擦手背,擦得皮肤都红了。林薇看着她发白的小脸,心里像塞了团乱麻。
别擦了。 萧澈突然开口,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这是赤焰的解毒膏,敷上能好点。 他顿了顿,又道,真要是染了病,光靠擦酒精没用。
林薇接过瓷瓶的手直发抖:你早就知道会这样?
疫区里的人都快疯了,什么事做不出来? 萧澈靠在车壁上,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担忧,你以为苏婉带那么多侍卫是为了防谁?
话音刚落,梓锐突然咳嗽起来,身子还不住发抖。林薇伸手一摸她的额头,吓得差点把瓷瓶扔了 —— 滚烫滚烫的,跟刚才那个孩子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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