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战，1942 第174章 雾都刀光

雾都刀光（军统内斗篇）

民国三十四年，一月。重庆，罗家湾军统局本部。

山城的浓雾仿佛浸透了阴谋的气息，连罗家湾这座戒备森严的大院也未能幸免。表面上的平静下，暗流汹涌得几乎要冲破堤坝。高翰文（影武者）暴露身亡、上海站连连受挫、沈醉下落不明、延安方面风头正劲……这一连串的失利，像一记记重锤，砸在副局长戴笠的心头，更砸碎了军统内部原本就脆弱不堪的平衡。

戴笠办公室，夜。

灯光昏暗，雪茄的烟雾缭绕。戴笠背对着门口，望着墙上那幅巨大的“青天白日满地红”旗，背影僵硬。行动处处长毛人凤垂手肃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上海站……烂透了！”戴笠的声音冰冷刺骨，如同窗外的寒雾，“万里浪就是个废物！连个内奸都查不出来！还有沈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想干什么？造反吗？！”

毛人凤额头渗出细密冷汗，低声道：“局座息怒！万里浪办事不力，确该严惩。至于沈醉……他可能是在暗中追查‘影武者’的残余网络，怕打草惊蛇，所以……”

“放屁！”戴笠猛地转身，眼中寒光爆射，“我看他是翅膀硬了，想另立山头！别忘了，他以前就跟‘那边’（**）的人不清不楚！这次秦书婉能带着‘星火’从上海跑到延安，他就真的一点不知情？一点忙都没帮？！”

这话如同惊雷，炸得毛人凤心头巨震。戴老板这是对沈醉起了杀心！要借机清洗！

“局座，沈醉对党国、对您，一向忠心耿耿……”毛人凤硬着头皮辩解，他虽与沈醉有竞争，但深知若坐实此罪，牵连甚广，自己也难逃干系。

“忠心？”戴笠冷笑，将一份密报摔在桌上，“看看！我们安插在延安的‘钉子’刚传来的消息！‘星火’安全抵达，秦书婉三人受到重用！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的行动一直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说明有内鬼！而且级别不低！沈醉……他脱得了干系吗？！”

毛人凤拿起密报，越看心越凉。这指控太致命了。

“人凤，”戴笠走到他面前，声音压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你亲自带人去上海！第一，给我把万里浪撤了，彻查上海站，该抓的抓，该杀的杀！第二，找到沈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他抗命……或者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是！局座！”毛人凤心中一寒，立正领命。他知道，一场血腥的清洗即将开始，而自己，就是戴老板手中的刀。

与此同时，上海，极司菲尔路76号特务委员会。

万里浪坐在原本属于李士群的宽大办公桌后，却如坐针毡。高翰文死了，“白玫瑰”也死了，上海站接连失利，戴老板的斥责电报一封比一封严厉。他感觉自己屁股底下的位置已经着了火。

“废物！一群废物！”他对着手下几个心腹科长咆哮，“连个共党娘们都抓不住！戴老板已经派毛人凤来了！等他到了，我们都得吃枪子儿！”

手下噤若寒蝉。有人小心翼翼道：“处座，当务之急，是得找个替罪羊……把责任推出去……”

“替罪羊？找谁？”万里浪烦躁地踱步，“沈醉？对！就是沈醉！”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毒，“就说他暗中通共，故意放跑秦书婉，破坏‘影武者’计划！对！就这么办！把水搅浑！”

他立刻下令：“给我搜！搜沈醉的办公室、住处！找！找出他通共的证据！伪造也要给我造出来！”

76号内部顿时鸡飞狗跳，人心惶惶。万里浪一派的人开始疯狂罗织沈醉的罪名，而沈醉的旧部则人人自危，有的试图自保，有的暗中串联。

而此刻，事件的中心人物沈醉，又在何处？

上海法租界，一间不起眼的公寓密室内。沈醉看着手中一份密电，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电文是他在戴笠身边的眼线冒死发出的，只有一行字：【雨农疑你，人凤已动，清理在即。】

“终于……忍不住了吗？”沈醉低声自语，眼中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种看透一切的嘲讽和决绝。他早已料到，接连的失败，戴笠必然要找人背锅，而自己这个功高震主、又知晓太多秘密的行动科长，就是最好的替罪羊。更何况，自己与秦书婉那次说不清道不明的“合作”，更是给了对手攻击的口实。

他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窗帘的一角，望着楼下街道上几个明显是盯梢的陌生面孔。毛人凤的人已经到了，或者说，万里浪的人已经开始“保护”（监视）他了。

“想动我？没那么容易。”沈醉冷笑。他能在军统这座魔窟里爬到今天的位置，靠的不仅是狠辣，更是谨小慎微和未雨绸缪。他早已为自己留了后路。

他迅速烧掉密电，从密室暗格中取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档案袋，里面是他多年来收集的，关于戴笠、毛人凤、万里浪等人一些见不得光的秘密，以及部分军统与日伪暗中勾结的证据。这是他的护身符，也是催命符。

接着，他换上一身普通的商人行头，进行了一番精妙的易容，变成一个毫不起眼的中年人。然后，他从公寓另一条秘密通道悄然离开，消失在迷宫般的上海弄堂里。他没有去找自己的旧部，此刻，他谁也不能信。

他知道，毛人凤和万里浪很快就会发现自己失踪，然后会发疯一样全城搜捕。上海已非久留之地。他必须尽快离开，去一个能暂时安全的地方。也许……香港？或者……更远的地方？

一场由猜忌和利益驱动的血腥内斗，正式拉开了序幕。军统这把锋利的刀，开始向内切割自己。而这场内斗的余波，必将影响到整个抗战的暗战格局，甚至，为远在延安的秦书婉她们，带来意想不到的变数。

沈醉的身影融入上海的夜色中，如同一滴汇入大海的水，无影无踪。但他留下的漩涡，才刚刚开始吞噬一切。

（军统内斗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