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战，1942 第166章 绝命时速

绝命时速（市区追逃篇）

民国三十三年，十一月初六，下午三时二十分。上海，公共租界，街道。

黑色雪佛兰轿车如同受惊的野马，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疯狂穿梭。司机是个面色冷峻的年轻人，代号“铁鱼”，是“夜莺”小组最顶尖的突围专家。他双手紧握方向盘，眼神锐利如鹰，不断猛打方向，在电车、黄包车和行人之间惊险地漂移、急刹、加速，引擎发出沉闷的咆哮。

后座上，林曼丽死死抓住扶手，脸色苍白。她透过布满雨渍的后窗，能看到至少两辆黑色轿车和一辆架着机枪的边三轮摩托车，正死死咬在后方不到一百米的距离，疯狂追逐！子弹不时打在车身上，发出“砰砰”的闷响，留下狰狞的弹孔。街上的行人惊恐尖叫，四散奔逃。

“坐稳了！”“铁鱼”低吼一声，猛地一打方向盘，轿车冲进一条狭窄的弄堂！车轮刮擦着两侧的砖墙，溅起一串火星！追逐的车辆体型较大，速度骤减，试图强行挤入，却卡在了巷口！

“漂亮！”林曼丽心中暗赞。但她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喘息。

“铁鱼”对上海的巷道了如指掌，轿车在迷宫般的弄堂里左冲右突，试图甩掉尾巴。然而，敌人显然也调动了更多力量，前方路口突然出现巡捕房设置的路障，几个红头阿三（印度巡捕）挥舞着警棍示意停车！

“冲过去！”“铁鱼”眼神一寒，非但没有减速，反而猛踩油门！轿车咆哮着撞开路障的木质栏杆，在巡捕惊恐的注视和零星的枪声中绝尘而去！

“这样不行！目标太大！”林曼丽急道，“他们调动了全市的警察和特务！”

“前面是四马路！准备换车！”“铁鱼”语速极快，目光扫过后视镜，“听我口令，我减速，你立刻跳车，钻进右边那家‘大世界’舞厅的后门！里面有我们的人接应！车我来引开！”

“那你呢？”林曼丽一惊。

“别管我！执行命令！东西最重要！”“铁鱼”厉声道，猛地将车靠近路边减速！

“就是现在！跳！”

林曼丽一咬牙，毫不犹豫地推开车门，抱着公文包滚入路边！几乎同时，“铁鱼”猛踩油门，轿车再次咆哮着加速前冲！

林曼丽落地一个翻滚，忍痛爬起，头也不回地冲进“大世界”舞厅旁边一条堆满垃圾桶的狭窄后巷。身后传来追兵车辆急刹的刺耳声音和嘈杂的喊叫。

舞厅后门虚掩着。她闪身而入，里面灯光昏暗，弥漫着劣质香水、烟草和酒精的混合气味。一个穿着侍者马甲、眼神精干的年轻人早已等候在此，对她快速打了个手势，低声道：“跟我来！”

年轻人带着她，在舞厅后台迷宫般的走廊里快速穿行，耳边是前场传来的靡靡之音和客人的喧哗。他们从一扇小门钻出，来到一条更僻静的小街，另一辆不起眼的灰色福特轿车已发动引擎等候在旁。

“上车！”年轻人拉开后车门。

林曼丽迅速钻入。车子立刻平稳地驶入车流。这次司机是个沉默的中年人，开车风格沉稳低调，毫不引人注目。

“东西安全？”中年人透过后视镜问。

“安全。”林曼丽紧紧抱着公文包。

“好。我们现在去码头，有船接应你过江。”中年人道，“但76号和日本人肯定封锁了所有出口，尤其是码头。我们需要一个机会。”

车子没有直接驶向外滩，而是在苏州河边的仓库区迂回穿梭。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冬雨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街道上雾气弥漫，能见度变差。

“机会来了。”中年人看着窗外的雨雾，低声道。他拿起车载电台的话筒，调整到一个特定频率，简单说了几个数字暗码。

几分钟后，当他们的车子接近外白渡桥时，突然，从闸北方向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紧接着是密集的枪声！火光映红了雨夜的天际！

“是‘夜莺’小组在闸北制造了骚乱，吸引敌人注意力！”中年人解释道，同时猛打方向，轿车拐进一条临河的小路，避开主道上的混乱。

果然，通过车窗，可以看到大批的军警和特务车辆呼啸着向爆炸方向冲去，外白渡桥头的检查站兵力明显减弱。

“准备过关。”中年人减速，缓缓驶向桥头检查站。

几个伪军和警察在雨中懒洋洋地挥手示意停车。一个伪军凑到车窗边，用手电往里照了照。

“长官，回浦东老家，老母病重。”中年人递上伪造的证件和几张钞票，陪着笑脸。

伪军看了看证件，又瞄了一眼后座低着头的林曼丽，掂了掂钞票，挥挥手：“走吧走吧！晦气天！”

轿车缓缓驶过外白渡桥，进入浦东地界。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车子即将汇入浦东大道车流时——

“砰！”

一声狙击枪的脆响划破雨夜！轿车前挡风玻璃应声粉碎！司机中年人头部中弹，鲜血溅满车厢，车辆瞬间失控，向路边撞去！

“有埋伏！”林曼丽心中巨震！敌人竟然在这里埋伏了狙击手！他们根本没被闸北的爆炸完全引开！

“趴下！”林曼丽尖叫着俯身，同时奋力去拉手刹！失控的轿车狠狠撞在路边的电线杆上，引擎盖扭曲，冒起白烟。

林曼丽被撞得头晕眼花，额头流血。她挣扎着踹开车门，抱着公文包滚出车外。雨水中，她看到远处一栋仓库屋顶上，狙击镜的反光一闪而逝！

更糟糕的是，后方传来刺耳的警笛声，刚才桥头的追兵听到枪声，正掉头追来！前有狙击，后有追兵！

绝境！

林曼丽看了一眼手中沉重的公文包，又看了一眼不远处黑沉沉、泊着无数船只的黄浦江。销毁，还是……赌一把？

她一咬牙，将公文包死死抱在怀里，转身冲向江边！冰冷的雨水打在她脸上，身后是越来越近的枪声和呐喊声。

江岸泥泞，她踉跄着跑到码头边，不顾一切地纵身跃入冰冷刺骨的黄浦江中！

“噗通！”

水花四溅。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几乎让她窒息。她死死抱着公文包，凭借求生的本能，奋力向江心一艘货轮的阴影处游去。

身后码头上，传来杂乱的枪声和叫骂声。探照灯的光柱在江面上扫来扫去。

雨水、江水、汗水、血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力气在快速流失，体温在下降。但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把东西带回去！

她的身影，在黑暗的江水和雨幕中，若隐若现，如同一个不屈的幽灵，向着对岸，向着渺茫的生路，艰难地游去。

（市区追逃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