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战，1942 第123章 群魔乱舞

群魔乱舞（码头混战篇）

民国三十二年，腊月十一，夜，十时三刻。上海吴淞口三号码头。

浓重的夜色像化不开的墨汁，将整个码头笼罩。江风凛冽，带着咸腥的水汽和刺骨的寒意，吹得悬挂在吊塔和岗楼上的探照灯灯罩哐当作响。惨白的光柱在堆满集装箱和货物的场地间机械地扫视，如同鬼魅的触手。远处，“蓬莱丸”巨大的黑色轮廓如同一头蛰伏的怪兽，静静停泊在深水泊位上，船上灯火管制，只有几处舷窗透出微弱的光，更添几分阴森。

码头入口处，哨卡森严。沙袋工事后，架着歪把子机枪的日本海军陆战队士兵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进出的人员和车辆。穿着黑色制服的伪水警和便衣特务混杂其中，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一辆破旧的、篷布上沾满泥浆的日产卡车，喘着粗气，亮着昏暗的大灯，缓缓驶向哨卡。司机是个满脸络腮胡、戴着鸭舌帽的汉子（我方交通员），副驾驶上坐着个穿着日军曹长军服、脸色冷硬的男子（秦书婉伪装）。车厢里，林曼丽、何彩珠、“白鹭”、“黄鹂”四人挤在几个堆放着蔬菜筐和淡水桶的角落，身上盖着帆布，只露出警惕的眼睛。

“停车！检查！”哨卡前，一个日军军曹挥手拦车，旁边两个伪水警端着枪凑了上来。

司机停下车，赔着笑脸递上通行证：“太君，送补给和淡水的，给‘蓬莱丸’的。”

日军军曹用手电筒照了照通行证，又狐疑地打量了一下司机和副驾驶的“曹长”，用手电往车厢里扫去。光柱掠过蔬菜筐和帆布。

“曹长”（秦书婉）用带着浓重关东腔的日语不耐烦地呵斥：“八嘎！快点！船上等着用水！”

日军军曹被这气势镇住，又看了看通行证上的印章无误，挥了挥手：“放行！”

卡车缓缓驶入码头区域，沿着指定的路线，朝着“蓬莱丸”停靠的泊位驶去。车厢里，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但神经绷得更紧。真正的危险，现在才开始。

卡车在距离“蓬莱丸”舷梯约五十米的一处堆放杂物的阴影里停下。按照计划，司机留下策应，秦书婉五人将利用阴影掩护，快速接近舷梯，从计划中的轮机舱检修口潜入。

五人悄无声息地滑下车厢，如同鬼魅般融入黑暗，借着集装箱和货物的掩护，向舷梯方向摸去。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接近舷梯时，异变陡生！

“砰！砰！”

两声清脆的枪响，突然从“蓬莱丸”船尾方向传来！紧接着，是日语惊慌的喊叫声和密集的还击声！

“怎么回事？”林曼丽低呼。

秦书婉心中一沉！计划泄露了？有人抢先动手了？！

几乎同时，码头另一侧也响起了爆炸声和激烈的交火声！似乎有多股力量同时在码头爆发了冲突！整个码头瞬间乱成一锅粥！探照灯疯狂乱晃，警报凄厉响起！

“不是我们的人！”“白鹭”脸色难看，“是76号！还有……俄国人！”

秦书婉借着晃动的灯光望去，果然看到一伙穿着黑色西装、手持冲锋枪的人（76号特务）正试图强行登船，与船上的日军守卫激烈交火！而另一侧，几个穿着码头工人工装、但动作彪悍、火力凶猛的白人壮汉（俄国黑帮？），也在朝船上射击，目标似乎是船上的某个特定舱室！

三方混战！目标竟然都是“蓬莱丸”！中统（或与其勾结的势力）、俄国黑帮，都想来分一杯羹！

“妈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何彩珠骂了一句。

“怎么办？”“黄鹂”急问。

秦书婉大脑飞速运转。计划完全被打乱！但混乱，也意味着机会！

“原计划不变！”秦书婉当机立断，独眼中寒光一闪，“趁他们狗咬狗，我们按原路线潜入！动作要快！”

五人利用混乱的掩护，如同利箭般射向舷梯底部。果然，由于76号和俄国人的突然袭击，船上的日军守卫大部分被吸引到了船尾和侧舷，舷梯附近的防卫出现了短暂的真空！

秦书婉迅速找到那个隐蔽的、被杂物半掩的轮机舱检修口，用撬棍无声地撬开锈蚀的盖板，露出黑洞洞的入口。

“我先进，‘白鹭’、‘黄鹂’第二梯队，曼丽、彩珠断后！保持联络！”秦书婉低喝一声，率先钻入狭窄潮湿的通道。其他人紧随其后。

通道内一片漆黑，弥漫着机油和铁锈的浓重气味。秦书婉凭借“白鹭”提供的精准结构图和惊人的方向感，在迷宫般的管道和舱室间快速穿行，目标直指舰桥下方的特设实验室。头顶甲板上，枪声、爆炸声、呐喊声、惨叫声不绝于耳，船体不时因爆炸而微微震动。

突然，在前方一个拐角，传来日语急促的对话和脚步声！是船上的巡逻队！

“隐蔽！”秦书婉低吼，五人迅速闪入旁边一个堆放杂物的隔间。

一队日军士兵端着步枪匆匆跑过，显然是被甲板的战斗吸引去的。

待脚步声远去，秦书婉刚要示意继续前进，斜刺里一个舱门突然打开！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神色惊慌的日本研究人员跑了出来，正好与秦书婉撞个正着！

那研究员看到秦书婉身上的日军军服，先是一愣，随即看到她独眼中的杀气和手中带消音器的手枪，惊恐地张大嘴巴就要喊叫！

“噗！”

一声轻微的枪响。秦书婉毫不犹豫，一枪击中其眉心！研究员软软倒地。

“快！实验室就在前面！”秦书婉低喝，跨过尸体。

五人冲到一扇标注着“立入禁止”的厚重金属门前。门上有电子锁。

“黄鹂”立刻上前，从工具包中取出精巧的开锁工具，迅速操作。几十秒后，“咔哒”一声轻响，门锁绿灯亮起。

秦书婉轻轻推开门。里面是一个灯火通明、布满各种精密仪器和低温柜的实验室。一个穿着高级研究员制服、头发花白的日本老头（正是小野寺博士）正惊慌失措地试图将一个银色的金属手提箱塞进墙角的通风管道！看到破门而入的秦书婉等人，他吓得魂飞魄散，瘫坐在地。

“样本箱！”林曼丽眼尖，立刻冲过去夺下箱子。

“白鹭”则迅速扑向实验室一角的办公桌，开始翻找图纸。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小野寺用生硬的中文颤抖着问。

秦书婉没时间废话，用枪指着他：“跟我们走！”

就在这时，门外走廊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76号特务用中文的吼叫：“在那边！实验室！” 还有俄国人的叫骂声！他们竟然也突破到了这里！

“暴露了！从应急通道走！”“白鹭”抓起一叠图纸塞进怀里，急声道。

秦书婉一把揪起小野寺，五人冲出实验室，冲向图纸上标注的、通往上层甲板的应急楼梯。

刚爬上楼梯，迎面就撞上几个正在逐层搜索的76号特务！双方同时举枪！

“砰砰砰！”

狭小的空间内爆发激烈枪战！子弹横飞！

“噗！”何彩珠手臂中弹，闷哼一声。

“黄鹂”眼疾手快，扔出一枚烟雾弹！浓烟瞬间弥漫走廊！

“走！”秦书婉趁机拉着小野寺，带头冲向甲板。

甲板上更是混乱不堪！日军、76号、俄国人三方混战，杀红了眼！不断有人中弹倒下，掉入冰冷的江中。

“救生艇在右舷！”“白鹭”大喊。

五人且战且退，向船尾右舷移动。秦书婉独眼锐利，不断点射逼近的敌人，枪法精准得可怕。小野寺被她死死拽着，面无人色。

突然，一枚手榴弹滚到众人脚下！

“小心！”林曼丽惊呼！

秦书婉一脚将手榴弹踢开，同时扑倒小野寺！

“轰！”手榴弹在几步外爆炸，弹片四溅！

秦书婉感到后背一阵灼痛，但顾不上许多，拉起小野寺继续狂奔。

终于冲到右舷，一艘救生艇已按计划放下！司机老赵正在艇上焦急等待！

“快上船！”

五人带着小野寺和样本箱，狼狈不堪地跳上救生艇。老赵立刻发动马达，小艇如同离弦之箭，冲向黑暗的江心。

身后，“蓬莱丸”上依旧枪声爆炸声不断，火光冲天。码头方向，日军的巡逻艇也开始出动，警笛长鸣。

小艇在波涛中颠簸，驶向预定的接应点。秦书婉回头望去，那个如同修罗场般的码头和巨轮渐渐远去。她摸了摸后背，手上沾了血，但伤得不重。样本箱和林曼丽紧紧抱在怀里，小野寺瘫在艇底瑟瑟发抖，“白鹭”则死死护着那叠图纸。

任务……完成了？在这意想不到的、多方混战的混乱中，竟然完成了？

但秦书婉心中没有丝毫轻松。军统、中统、俄国黑帮……这么多势力觊觎“蓬莱丸”，这潭水，比她想象的更深，更浑。今晚的混乱，或许只是更大风暴的前奏。

小艇破开江水，驶向未知的黎明。

（码头混战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