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战，1942 第120章 雪夜密令

雪夜密令（受命篇）

民国三十二年，腊月初七，大雪。苏北根据地，洪泽湖西岸，一处被白雪覆盖的偏僻村庄。

鹅毛般的雪片无声飘落，将茅草屋顶、光秃秃的枝桠和远处的湖面染成一片苍茫的纯白。万籁俱寂，只有偶尔几声犬吠和风穿过枯枝的呜咽，衬得雪夜格外肃杀。村东头一座独立农舍的堂屋里，却透出一点昏黄温暖的灯光，在雪地上晕开一小圈模糊的光晕。

屋内，土炕烧得温热。秦书婉盘腿坐在炕桌前，就着一盏豆大的油灯，专注地擦拭着一把保养良好的驳壳枪。她的动作沉稳熟练，每一个零件都拆解、清理、上油、再组装，发出轻微而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油灯的光映在她脸上，左眼的黑布罩在阴影下显得格外深沉，右眼眼神锐利，面色红润，气息沉稳。经过小满近两个月的精心针灸和药酒推拿，她右腿的萎软无力感已大为改善，肌肉重新变得结实有力，虽然阴雨天伤处仍会酸胀，但日常行走奔跑已无大碍，甚至能进行一些基础的战术动作训练。此刻的她，像一把被重新打磨开刃的利剑，敛去了表面的锈迹，内里的锋芒却更加逼人。

林曼丽坐在炕沿，借着灯光缝补一件旧军装，针脚细密。何彩珠则在检查几个弹夹，将黄澄澄的子弹一颗颗压进去。屋子里弥漫着枪油、旧布和淡淡草药混合的气息，安静中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绷。

“吱呀——”一声，厚厚的棉布门帘被掀开，一股凛冽的寒气裹着雪花卷入。纵队政委张明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帽檐和肩头落满了雪。他身后跟着一位穿着普通老乡棉袄、戴着狗皮帽子、看不清面容的中年人，但那人挺直的脊梁和锐利的眼神，却与这身打扮格格不入。

秦书婉三人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站起身。

“书婉同志，曼丽同志，彩珠同志，”张明拍掉身上的雪，神色凝重，“总部来人了。”他侧身让开，介绍身后那位中年人，“这位是总部特派员，老谭同志。”

老谭摘下狗皮帽，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线条刚硬的脸，目光如电，扫过三人，最后落在秦书婉身上，微微颔首：“秦书婉同志，久仰。你的伤，看来好得差不多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报告首长，基本无碍，可以执行任务！”秦书婉挺直腰板，独眼中闪过厉芒。总部在这个时候派来特派员，必有极其重要的任务！

老谭走到炕边，伸出手在炕桌上抹开一小块水汽，用手指蘸着，画了一个简单的示意图。

“长话短说。”老谭开门见山，语气急促，“根据我们掌握的最新情报，日军‘蝴蝶计划’的残余部分，并未因‘风巢’被毁而终止。相反，他们加快了进程，将核心研究人员和部分最关键的数据、样本，正秘密向东北转移！”

东北！秦书婉心中一震！那里是日本经营多年的“满洲国”，是细菌战研究的大本营“731部队”所在地！如果让“蝴蝶计划”的核心与“731”汇合，后果不堪设想！

“敌人的转移路线极其隐秘，分为陆路和水路多批进行。”老谭的手指在桌上划出一条线，“其中最关键的一批——包括首席生物学家小野寺博士和他携带的‘二期’**菌株样本，将会在五天后的夜晚，乘坐一艘伪装成普通货轮的日本海军特务船‘蓬莱丸’，从上海吴淞口启航，经黄海北上大连！”

又是“蓬莱丸”！又是上海！秦书婉的独眼骤然收缩！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总部命令！”老谭的声音斩钉截铁，目光灼灼地盯着秦书婉，“不惜一切代价，在‘蓬莱丸’离开上海之前，截获这批菌株样本，最好能俘获或击毙小野寺！阻止敌人将‘蝴蝶’与‘731’合流！”

任务目标明确，但难度之大，令人窒息！在上海敌人的心脏地带，袭击日军重兵把守的军港，目标还是一艘戒备森严的特务船！这简直是虎口拔牙！

“我们的人手和装备……”林曼丽忍不住开口，语气担忧。

“上海地下党会全力配合，提供情报、武器和撤离路线。”老谭打断她，“但核心行动组，需要最熟悉上海情况、最有对敌经验、并且敌人意想不到的人。”他的目光再次落在秦书婉身上，“秦书婉同志，你在上海多次与敌周旋，对敌人的手段和上海的环境非常熟悉。更重要的是，敌人以为你早已死在苏北或者销声匿迹，由你带队潜入，能起到奇兵之效！”

秦书婉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让她异常清醒。她知道，这个任务九死一生。但她也知道，这是阻止一场更大灾难的唯一机会。

“坚决完成任务！”秦书婉的声音不大，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

“好！”老谭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具体行动计划，由上海方面的‘老师’同志负责制定和指挥。你们三人，即刻准备，明天拂晓出发，有交通员接应你们返回上海。记住，此次行动代号——‘惊蛰’第二波！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秦书婉、林曼丽、何彩珠齐声应道，眼神中燃烧着决死的火焰。

老谭交代完，便与张明匆匆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漫天风雪中。屋内的气氛却更加凝重。

秦书婉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冰冷的雪花扑面而来。远处，被白雪覆盖的洪泽湖一片苍茫，如同未知的命运。上海，那个留下她无数伤痛和记忆的城市，她又要回去了。这一次，不再是逃亡和躲藏，而是主动出击，直插敌人心脏！

她摸了摸腰间冰凉的枪柄，又下意识地抚过左眼的黑布罩。这一次，她不再残缺，不再虚弱。她带着愈合的伤腿，带着淬炼过的意志，带着必须完成的使命，重返那个波诡云谲的战场。

“收拾东西，轻装简从。”秦书婉转过身，对林曼丽和何彩珠下令，独眼中寒光凛冽，“我们回上海。”

窗外，风雪更紧了。一场围绕“蓬莱丸”的、更加惊心动魄的暗战，即将在这茫茫雪夜中，拉开血腥的序幕。

（受命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