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战，1942 第103章 风巢

风巢（终章·雷霆）

民国三十二年，三月十五，子夜。皖南山区，黑云蔽月，暴雨将至。

“风巢”废弃钨矿入口隐藏在一道陡峭的崖壁之下，藤蔓垂落，看似与周围山体融为一体。只有靠近了，才能看到人工开凿的痕迹和伪装网下黑洞洞的入口，像一头巨兽蛰伏的咽喉，散发着阴冷死寂的气息。探照灯的光柱不时扫过崖壁前方狭窄的碎石滩，留下转瞬即逝的光斑。

矿区外围，密林深处。周卫国抬起手，握拳。身后，数十名游击队员如同融入夜色中的岩石，瞬间静止，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雨水打在树叶上的沙沙声。秦书婉拄着拐杖，靠在一棵粗壮的松树后，独眼透过夜视望远镜，死死盯着那个洞口。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冰冷刺骨，却无法浇灭眼中燃烧的火焰。何彩珠紧贴在她身侧，手持冲锋枪，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探照灯间隔十五秒，巡逻队两队交叉，每三分钟一趟。暗堡火力点，左二右一。”秦书婉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传入周卫国耳中，“入口五十米内是雷区，标识有变动，比图纸上多了绊发雷。”

周卫国脸色凝重，点了点头。日军戒备的森严程度，超出了预想。“老徐那边到位了吗？”

“爆破组已就位，在侧翼悬崖待命，随时准备切断电缆和通讯线路。”耳麦里传来老徐沉稳的声音。

“行动！”周卫国不再犹豫，果断下令。

两道黑影如同猎豹般匍匐而出，利用探照灯扫过的间隙，悄无声息地贴近雷区边缘。他们是排雷专家，动作精准而迅速，用特制的剪刀和探针，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前进道路上的障碍。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秦书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她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耳膜里狂跳的声音，混合着远处隐约传来的闷雷。

突然！

“咻——轰！”

一声尖锐的呼啸划破夜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不是来自入口，而是来自矿区侧后方！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天！

“怎么回事？！”周卫国低吼。

“是鬼子自己的弹药库！意外爆炸？”何彩珠惊疑道。

秦书婉独眼猛地一缩：“不！是沈醉！他在制造混乱！”

果然，爆炸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整个“风巢”瞬间炸锅！警铃凄厉响起！入口处的探照灯疯狂乱晃，日军巡逻队叫喊着冲向爆炸方向！防御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和缺口！

“好机会！强攻！”周卫国当机立断！

“打！”

潜伏在侧翼的游击队机枪手率先开火，炽热的火舌喷向日军暗堡火力点！吸引了剩余守军的注意力！

排雷组趁此机会，加速清理出最后一段通道！

“冲啊！”周卫国一跃而起，手持驳壳枪，率先冲向洞口！游击队员们如同决堤的洪水，怒吼着发起了冲锋！

秦书婉在何彩珠的搀扶下，也奋力向前冲去！子弹嗖嗖地从耳边飞过，爆炸的气浪掀得她几乎站立不稳，但她咬紧牙关，眼中只有那个越来越近的、如同恶魔之口的矿洞入口！

洞口日军的抵抗异常顽强，机枪喷吐着火舌，组成密集的死亡弹幕，冲在前面的几名游击队员瞬间倒下！

“手榴弹！”周卫国嘶吼着，几枚手榴弹划出弧线飞向洞口工事！

“轰！轰！” 爆炸暂时压制了火力！

“跟我上！”周卫国带头冲进了硝烟弥漫的洞口！秦书婉和何彩珠紧随其后！

矿洞内阴暗潮湿，通道错综复杂，只有应急灯发出惨淡的光芒。枪声、爆炸声、呐喊声、惨叫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震耳欲聋。日军凭借熟悉的地形节节抵抗，战斗异常惨烈。

秦书婉凭借记忆，指引着周卫国向核心区域突进。每到一个岔路口，都留下队员阻击追兵。鲜血染红了坑道，尸体枕藉。

“左转！前面是消毒通道！后面就是核心实验室！”秦书婉指着一条相对干净的通道喊道。

突然，前方传来密集的枪声和日语惊呼声！似乎发生了交火！

“怎么回事？鬼子内讧了？”何彩珠惊道。

周卫国眼神一凛：“是沈醉的人！他们想抢先得手！”

果然，冲过消毒通道，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灯火通明的天然洞穴出现在眼前，里面摆满了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玻璃器皿、培养罐和仪器设备！几十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研究人员惊慌失措地乱跑，而洞穴中央，几名穿着日军军服但动作明显是特工的人，正和一小队日军守卫激烈交火！他们的目标，是洞穴尽头一个闪着红灯的、厚重的合金保险柜！

“阻止他们！炸毁这里！”周卫国怒吼，指挥队员向军统特工和日军同时开火！

三方混战瞬间爆发！子弹横飞，手榴弹爆炸，玻璃器皿纷纷炸裂，五颜六色的、可能带着剧毒的液体四处飞溅！惨叫声不绝于耳！

秦书婉一眼就看到保险柜旁，一个穿着大佐军服、面目狰狞的日军军官（小林少佐）正疯狂地试图打开保险柜！那是“蝴蝶计划”的核心资料！

“不能让他带走！”秦书婉嘶声喊道，举起手枪瞄准！但距离太远，人流混乱！

就在这时，一道矫健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侧翼阴影中窜出，手中匕首寒光一闪，精准地割开了小林少佐的喉咙！是“黑豹”！他干掉小林，迅速从尸体上摸出钥匙，扑向保险柜！

“砰！” 周卫国一枪打在“黑豹”脚边，逼退他！

“保护资料！” 残余的日军守卫也红了眼，疯狂射击！

洞穴内乱成一团！秦书婉焦急万分，核心资料近在咫尺，却无法靠近！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洞穴墙壁上几个巨大的、标注着骷髅头的液氮罐上！那是用来保存病毒样本的！

一个疯狂的念头涌上心头！

“彩珠！掩护我！”秦书婉对何彩珠喊了一声，不顾腿伤，奋力冲向液氮罐！

“秦姐！”何彩珠大惊，拼命开枪掩护！

秦书婉冲到液氮罐旁，看着上面复杂的阀门和日文标识，心一横，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扳动了一个红色的应急泄压阀！

“嗤——！！！”

刺耳的尖啸声响起！白色的、极度寒冷的液氮气体疯狂喷涌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洞穴！温度骤降！

“不好！快撤！” “黑豹”脸色剧变，顾不上保险柜，招呼手下急速后撤！

日军和研究人员更是魂飞魄散，哭喊着四散奔逃！

液氮所到之处，一切迅速冻结！仪器失灵，火光熄灭！

“书婉！快走！”周卫国冲到秦书婉身边，拉起她就往洞口跑！何彩珠和残余的队员紧随其后！

身后，是液氮弥漫的死亡之地和连续不断的爆炸声（可能是被冻结的设备短路或引爆了什么）！

一行人狼狈不堪地冲出矿洞，身后是熊熊烈火和冲天浓烟！整个“风巢”在爆炸中彻底坍塌！

暴雨倾盆而下，浇在每个人滚烫的身上。远处，传来了日军增援部队的枪声和引擎声。

“撤！”周卫国嘶哑着下令。

游击队迅速消失在茫茫雨夜和山林之中。

几公里外，一个隐蔽的山洞里，劫后余生的队员们瘫倒在地，剧烈喘息。清点人数，伤亡近半。

秦书婉靠着洞壁坐下，腿伤剧痛，浑身湿透，冷得发抖，但独眼中却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她看着远处“风巢”方向冲天的火光和浓烟，嘴角勾起一丝解脱的笑意。

“风巢”毁了，“蝴蝶计划”的核心就算没有被彻底销毁，也必然遭受重创。无数同胞可能因此得救。

何彩珠拿出急救包，帮她处理崩裂的伤口。

周卫国走过来，神色复杂地看着秦书婉：“书婉，刚才太冒险了。”

秦书婉虚弱地笑了笑：“值得。” 她顿了顿，问道，“沈醉的人……”

“跑了几个，包括那个带头的。”周卫国脸色阴沉，“没拿到核心资料，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秦书婉默然。与沈醉、与军统、与日寇的较量，远未结束。但只要火种还在，只要信念不灭，斗争就不会停止。

雨渐渐小了，东方的天际，透出了一丝微弱的曙光。

秦书婉望着那抹亮光，轻声说：“天，快亮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