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战，1942 第84章 荒岛暗礁

荒岛暗礁（林曼丽篇·续）

风雨在黎明前渐渐停歇，只留下湿漉漉的礁石和呜咽的海风。篝火早已熄灭，只剩下一堆灰烬，散发着焦糊味。林曼丽在寒冷和伤口的抽痛中醒来，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老曲已经不在原地，她听到船边传来轻微的水声和整理渔具的响动。

她挣扎着坐起身，发现身上多盖了一件老曲那件油腻的雨披。岩石凹陷处，放着一个打开的椰子，里面是清澈的汁液，旁边还有几条用树枝穿好的、烤得微焦的小鱼。

“吃了，上路。”老曲的声音从船边传来，依旧简短。

林曼丽心中微暖，低声道了谢，慢慢喝掉椰汁，小口吃着烤鱼。食物简单，却给了她些许力气。她检查了一下肩头的伤，包扎的布条被雨水浸湿，边缘有些渗血，但好在没有化脓的迹象。

天色大亮后，老曲将小船推入海中。天气好转，海面平静了许多，但天空依旧阴沉，预示着这平静可能不会持久。

航行变得沉默而漫长。老曲专注地摇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海天交界线，像一只警惕的老海雕。林曼丽则靠在舱壁，一边抵抗着晕船的不适和伤口的隐痛，一边在脑海中梳理着混乱的线索。

“蓬莱丸”上的混乱是意外还是人为？老曲口中的“暗线”接应是否可靠？秦书婉生死如何？“表叔”是否安全？还有父亲和那块玉佩的秘密……千头万绪，缠绕心头。

午后，远方海平线上出现了几个芝麻大的黑点。是岛屿！老曲调整了方向，朝着那片岛屿驶去。随着距离拉近，林曼丽看清那是一片不大的群岛，主岛上有起伏的山峦和稀疏的植被。

“快到了。”老曲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前面是‘蛇盘礁’，水道复杂，有暗流。趴低，别出声。”

林曼丽心中一紧，依言蜷缩在船舱底部。小船驶入一片怪石嶙峋的礁石区，水流变得湍急，船身开始不规则地摇晃。老曲全神贯注，熟练地操控着小船，在犬牙交错的礁石间穿梭，如同一条灵活的游鱼。

突然，老曲猛地停止摇橹，侧耳倾听，脸色骤变！“有马达声！”他低吼一声，猛地将橹一扳，小船迅速躲进一块巨大礁石的阴影里。

林曼丽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也听到了，由远及近的、低沉的柴油发动机轰鸣声！是日军的巡逻艇！

老曲示意她绝对安静，自己则像壁虎一样贴在礁石上，小心翼翼地向外观望。马达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艇上日军士兵模糊的交谈声和笑声！

林曼丽屏住呼吸，连伤口都不敢痛了。她能感觉到小船在随着暗流微微晃动，每一次晃动都让她胆战心惊。时间仿佛凝固了。巡逻艇似乎就在附近徘徊，引擎的噪音震耳欲聋。

突然，“砰！”一声枪响划破寂静！子弹打在离他们藏身之处不远的礁石上，溅起一片碎石！

被发现了？！林曼丽浑身冰凉！

老曲却猛地松了口气，对她做了个“别动”的手势。原来，枪声来自另一个方向！紧接着，是巡逻艇上日军紧张的呼喝声和密集的枪声！似乎是在追击什么目标！

好机会！老曲当机立断，趁着巡逻艇被吸引注意力的瞬间，奋力摇橹，小船如同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滑出礁石区，朝着主岛一处极其隐蔽的小海湾冲去！

几分钟后，小船有惊无险地冲上了沙滩。老曲跳下船，迅速将小船拖到一片茂密的红树林中隐藏起来。

“刚才……怎么回事？”林曼丽惊魂未定，扶着船舷喘息着问。

“可能是碰上了走私船，或者……别的倒霉蛋。”老曲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海水，眼神冰冷，“这地方，从不安全。”

他示意林曼丽跟上，带头钻进了红树林深处。树林里阴暗潮湿，蚊虫肆虐，脚下是厚厚的腐殖质，泥泞难行。林曼丽腿脚发软，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全靠意志力支撑。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眼前豁然开朗。红树林尽头，是一处背靠悬崖的狭小谷地，几间简陋的茅草屋依着山势搭建，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屋外晾晒着渔网，几个穿着破旧、皮肤黝黑的男女正在忙碌，看到老曲，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投来警惕的目光。

“老曲？你怎么这时候来了？”一个身材干瘦、眼神精明的老渔民迎上来，压低声音问，目光扫过林曼丽，带着审视。

“捞了个人，避风头。”老曲言简意赅，“阿炳在吗？”

“在屋里。”老渔民指了指最大的一间茅屋。

老曲点点头，对林曼丽示意跟上。走进茅屋，里面光线昏暗，一个穿着灰色旧中山装、戴着眼镜、看起来像教书先生的中年男子正就着油灯看一张破旧的海图。听到动静，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落在林曼丽身上。

“这位是阿炳，岛上识字的，也是……管事的。”老曲介绍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尊重。

“林小姐，坐。”阿炳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给林曼丽倒了碗水，“老曲都跟我说了。‘蓬莱丸’上的事情，我们也听到些风声。你能逃出来，是万幸。”

林曼丽心中稍定，看来这里确实是联络点之一。“阿炳先生，多谢收留。我必须尽快联系上组织，有重要情报……”

阿炳抬手打断她：“林小姐，别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走到门口，警惕地看了看外面，然后关上门，压低声音，“岛上最近不太平。前几天来了几个生面孔，说是收海货的，但眼神不对。我怀疑是‘76号’（汪伪特工总部）的狗腿子，或者更糟。”

林曼丽的心沉了下去。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你的伤需要静养，但这里不能久留。”阿炳沉吟道，“老曲明天凌晨趁潮水送你去‘乌鸦咀’，那边有我们的人接应，更安全。今晚你先住下，但不要出这个屋子，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

老曲点点头：“我去弄点吃的，再看看船。”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阿炳给林曼丽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换了干净的布条。又拿出几个红薯和一点咸鱼。“将就吃点。晚上我让阿彩（老渔民的女儿）给你送床薄被来。”

“阿炳先生，”林曼丽忍不住问，“您……知道‘渔夫’吗？或者……一位戴眼镜、被称为‘表叔’的人？”

阿炳擦拭眼镜的手顿了顿，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表情有些模糊：“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现在，养好精神，活下去最重要。”

他不再多言，继续研究那张海图。林曼丽知道问不出什么，只好默默啃着冰冷的红薯，心中充满了不安和期待。这个孤岛上的小村落，看似平静，却暗流汹涌。那个即将前往的“乌鸦咀”，又将是怎样的龙潭虎穴？

夜幕降临，海风呼啸。林曼丽躺在茅屋角落的草铺上，听着屋外海浪拍岸的声音，久久无法入睡。父亲的玉佩紧贴胸口，传来一丝冰凉的触感。她仿佛能感觉到，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这片海域悄悄撒开。而她和老曲，不过是网中挣扎的两条小鱼。

（林曼丽篇，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