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战，1942 第44章 局中局（下）

局中局（下）

冰冷的江水瞬间淹没了腰际，刺骨的寒意让秦书婉受伤的脚踝一阵剧痛，几乎站立不稳。子弹“嗖嗖”地擦着水面飞过，激起串串水花。何彩珠死死架住她，另一只手拖着几乎瘫软的柳小眉，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芦苇丛方向拼命挪动。柳小眉的尖叫被呛入口鼻的江水堵住，变成绝望的呜咽。

沙洲上，战斗已进入白热化。真正的洪帮援兵在焦雄的带领下，如同出闸猛虎，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一股悍不畏死的血性，与埋伏的军统（及可能混入的中统）人员绞杀在一起。刀光剑影，枪声、爆炸声、怒吼声、惨叫声响成一片，将原本死寂的江心洲变成了血腥的修罗场。

“这边！快！”石根生站在齐腰深的水里，浑身湿透，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他挥舞着手臂，声音在枪声中显得声嘶力竭。他看到秦书婉三人涉水而来，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担忧。

焦雄舞动着鬼头大刀，如同杀神般挡在最前面，每一刀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将试图冲过来拦截的伏兵劈退，他浑身浴血，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口中不断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叛徒！纳命来！”

秦书婉三人终于踉跄着冲进了茂密的芦苇丛。石根生立刻上前，和何彩珠一起，将几乎虚脱的秦书婉和柳小眉拖到一处相对干燥的土坡后。

“石根生！你怎么会在这里？”秦书婉顾不上喘息，抓住石根生的胳膊，急声问道，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她注意到石根生换了一身干净的粗布短褂，但手臂和脸上添了几道新伤。

“是……是焦大哥！”石根生喘着粗气，语速飞快，“你们走后，香堂里那个内鬼‘白纸扇’就想对我不利，被焦大哥识破，火并了一场！焦大哥受了伤，带着我杀了出来！他说杜香主可能被蒙蔽了，真的接应路线肯定泄露了，埋伏就在龙王庙！我们猜到你们可能会中计，就带着一批忠心的弟兄，绕水路赶了过来！幸好……幸好赶上了！” 他简单几句话，却道出了洪帮内部惊心动魄的清洗和眼前的千钧一发。

何彩珠一边警惕地注视着外面的战况，一边冷声问：“外面那些伏兵，到底是军统还是中统？”

焦雄一刀劈翻一个冲过来的黑衣人，抽空吼道：“妈了个巴子的！军统的狗杂种！还有几个身手像中统的瘪三！一窝蛇鼠！都想抢功灭口！”

真相大白！军统内部倾轧，不惜勾结中统（或利用中统），布下连环死局，既要除掉秦书婉这些“失控”的知情者，也可能想趁机重创乃至吞并洪帮在镇江的势力！

“小心！”石根生突然惊呼一声，猛地将秦书婉扑倒在地！

“砰！”一颗子弹打在她们刚才藏身的土坡上，泥土飞溅！

只见那个假冒“焦雄”的杀手，不知何时已从水中潜泳靠近，如同水鬼般跃出水面，手中短刀直刺秦书婉后心！他肩胛处还插着何彩珠的匕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眼神疯狂而怨毒！

“找死！”何彩珠反应极快，侧身避开刀锋，手中匕首如毒蛇出洞，直取对方咽喉！

假“焦雄”身形诡异一扭，竟用未受伤的手臂格开匕首，另一只手闪电般抓向何彩珠的面门！招式狠辣刁钻，完全是职业杀手的路数！

石根生见状，目眦欲裂，想也不想，抓起地上一块尖锐的石头，低吼着朝假“焦雄”的后脑砸去！他没什么章法，全凭一股不要命的狠劲！

假“焦雄”感受到脑后风声，不得不回身格挡。就这瞬间的迟滞，何彩珠的匕首已再次袭来，在他肋下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呃！”假“焦雄”闷哼一声，动作一滞。

“保护秦站长！”焦雄也发现了这边的险情，怒吼着劈开两个敌人，想要冲过来救援，但被更多伏兵缠住。

假“焦雄”心知不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竟不顾伤势，合身扑向秦书婉，显然打着同归于尽的主意！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

假“焦雄”前扑的动作猛地僵住，眉心出现一个血洞，眼中的疯狂和惊愕凝固。他晃了晃，重重栽倒在地，激起一片水花。

开枪的是秦书婉！她不知何时已坐起身，手中紧握着那把勃朗宁手枪，枪口冒着淡淡的青烟。她的脸色苍白如雪，握枪的手却稳如磐石，眼神冰冷如刀。这一枪，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石根生和何彩珠都愣住了，震惊地看着秦书婉。他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位军统女特工隐藏在冷静外表下的果决与狠厉。

秦书婉没有看地上的尸体，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脚踝的剧痛站起身，对何彩珠和石根生喝道：“别愣着！帮忙！尽快结束战斗！这里不能久留！”

她的冷静感染了众人。何彩珠立刻点头，转身加入战团。石根生也捡起假“焦雄”掉落的短刀，护在秦书婉身边。

有了秦书婉精准的冷枪支援和何彩珠这个生力军的加入，战局开始向洪帮倾斜。焦雄越战越勇，洪帮子弟见香主心腹如此拼命，也士气大振。伏兵虽然训练有素，但毕竟人数不占优，又是被内外夹击，渐渐不支。

半小时后，枪声和喊杀声渐渐稀疏下来。沙洲上伏尸遍地，鲜血染红了沙地。残余的几名军统和中统人员见大势已去，仓皇跳入江中，四散逃窜。焦雄带人追到水边，又射杀了两人，但夜色深沉，江水湍急，还是让几人侥幸逃脱。

战斗结束，短暂的死寂笼罩了沙洲。幸存的洪帮子弟开始打扫战场，救治伤员，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焦雄拄着刀，喘着粗气走到秦书婉面前，他身上多了几处伤口，但眼神依旧凶悍。他看了看秦书婉，又看了看她手中的枪，抱了抱拳，语气复杂：“秦站长，好枪法！这次……多亏了你们。”

秦书婉收起枪，微微颔首：“焦大哥言重了，是你们救了我们。大恩不言谢。”

石根生看着满地的尸体和鲜血，身体微微颤抖，这不是他第一次经历生死，但如此惨烈的混战还是让他心有余悸。他看向秦书婉，又看向焦雄，忍不住问道：“焦大哥，现在……我们怎么办？”

焦雄抹了把脸上的血水和汗水，脸色阴沉：“这里不能待了。逃回去的杂种肯定会带大队人马杀回来！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他看向秦书婉，目光坦诚而决绝：“秦站长，杜香主那边……恐怕暂时也回不去了。帮里内鬼未清，镇江已是龙潭虎穴。如果你们还信得过我焦雄，跟我走！我知道一条秘密水路，可以绕开封锁，直接去皖南边境！到了那边，是新四军的地盘，军统的手就伸不了那么长了！”

去皖南！投奔新四军！

这个提议，再次摆在了秦书婉三人面前。经历了这一连串的背叛、追杀和生死考验，她们与军统已经彻底决裂。放眼天下，似乎也只有那条路可走了。

秦书婉与何彩珠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决绝。柳小眉则茫然无措，只是紧紧靠着何彩珠。

秦书婉深吸一口气，看向焦雄，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我们跟你走！有劳焦大哥了！”

绝境之中，来自江湖的力量，再次为她们打开了一扇生门。然而，前路漫漫，通往皖南的路，必定布满荆棘。新的征程，在血与火中，被迫开始。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