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战，1942 第159章 鼓楼惊瑰

鼓楼惊魂（北平脱险篇）

民国三十三年，十月初。北平，鼓楼西大街。

秋日清晨，天色灰蒙。鼓楼巍峨的剪影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大街两侧的铺面大多还未开张，只有零星几个早点摊冒着热气。然而，这份清晨的宁静被大街尽头突然出现的景象打破了——一队日本宪兵和黑衣便衣特务设下了临时检查站，刺刀闪着寒光，正凶神恶煞地盘查着过往的行人和车辆。空气瞬间凝固，恐慌在排队等候检查的人群中无声蔓延。

秦书婉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所在的送菜骡车车队，正排在队伍中间缓缓前行。车上，“信天翁”同志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何彩珠和林曼丽一左一右护在两侧，脸色紧绷，手都不自觉地按在了藏武器的腰间。

“怎么回事？昨天还没这岗哨！”赶车的老把式低声咒骂，额角渗出冷汗。

“冲过去？”何彩珠用极低的声音问秦书婉，眼神锐利。

“不行，”秦书婉立刻否定，独眼扫过前方严密的检查站和两侧高墙耸立的街道，“硬闯是送死。见机行事，准备应变。”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必须想办法混过去！

队伍一点点挪动，眼看就要轮到他们。一个留着卫生胡的日本军曹带着两个伪军，挨个检查路引，翻看货物，眼神凶狠。

就在这时，前方一辆拉煤的骡车似乎因为紧张，车轮不小心撞到了路沿，车上几块煤矸石滚落下来，发出不小的声响，差点砸到一个伪军。

“八嘎！你的！什么的干活！”日本军曹勃然大怒，上前一脚踹在赶车人身上，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旁边的伪军和特务也纷纷围了上去，斥骂声、辩解声响成一片。

机会！

秦书婉眼中精光一闪，对老把式使了个眼色。老把式会意，猛地一抖缰绳，骡车立刻加速，试图趁着混乱从检查站边缘溜过去！

然而，就在骡车即将擦着检查站边缘通过的瞬间——

“站住！”一个黑衣特务眼尖，发现了异常，厉声喝道，同时伸手就来抓缰绳！

千钧一发！

“老总！老总！行行好！”秦书婉突然从车上跳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顺势扑到那特务面前，手里紧紧攥着几块大洋，脸上堆满惊恐和哀求，用带着浓重河北口音的话哭喊道：“我舅舅不行了！吐血了！得赶紧送医院啊！求您高抬贵手，救命啊！” 她一边喊，一边故意用身体挡住特务的视线，将大洋往他手里塞。

这突如其来的哭喊和塞钱动作，让那特务一愣，动作迟缓了一瞬。趁此机会，老把式猛抽骡子，车子加速冲过了检查站！

“妈的！找死！”特务反应过来，感觉被耍了，勃然大怒，一把推开秦书婉就要追！

“砰！”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枪响！不知是谁走火，还是另有情况！

检查站顿时一片大乱！日本宪兵如临大敌，纷纷拉动枪栓，呵斥声、尖叫声四起！那特务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缩头寻找掩体。

就这么一耽搁，骡车已经冲出二十多米，拐进了旁边一条更窄的胡同！

“快！进胡同！”秦书婉低喝一声，自己却转身混入惊慌四散的人群，向相反方向跑了几步，制造混乱，随即也闪身钻进了另一条小巷。

胡同里，骡车狂奔。何彩珠和林曼丽紧张地回头张望，看到秦书婉的身影在小巷口一闪而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书婉姐她……”林曼丽急道。

“别管！按计划去‘荣宝斋’！她肯定能脱身！”何彩珠咬牙道，紧紧护住“信天翁”。

骡车在狭窄的胡同里七拐八绕，终于甩掉了可能的追兵，停在了一处僻静的院落后门。老把式急促地敲了敲门，三长两短。

门开了一条缝，一个伙计模样的人探出头，确认后，迅速将骡车引了进去。这里正是“荣宝斋”书画店的后院。

“快！把人抬进来！”早已等候在此的“荣宝斋”掌柜，一位戴着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人，急忙指挥伙计帮忙将“信天翁”抬进内室。他是北平地下党的负责人之一，代号“墨竹”。

“秦同志呢？”墨竹急切地问。

“她在后面断后，应该快到了。”何彩珠喘着气说。

话音刚落，后院墙头传来一声轻响，秦书婉如同灵猫般翻身跃下，落地无声。她气息微喘，但眼神依旧锐利。

“书婉姐！”何彩珠和林曼丽惊喜地迎上去。

“没事，甩掉了。”秦书婉简短说道，目光立刻投向内室，“‘信天翁’同志怎么样？”

墨竹脸色凝重：“伤势很重，一直昏迷。必须立刻手术取出子弹，但城里医院都被监控，太危险。唯一的办法，是尽快送出城，到我们设在西山里的秘密医疗点。”

“怎么出城？”秦书婉问。

“原计划是混在出城的货运队伍里，但刚才鼓楼检查站一闹，城门戒备肯定更严了。”墨竹眉头紧锁，“而且，最快的一支货运队要等到后天早上。”

“后天太晚了！‘信天翁’同志等不了那么久！”秦书婉断然道，“必须今天就走！”

“今天？”墨竹面露难色，“白天出城几乎不可能……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走‘鬼市’的水路。”墨竹压低声音，“凌晨四点，德胜门外的‘鬼市’有我们一条秘密水道，可以坐小船沿护城河绕到西直门外，再走旱路进山。但那条路非常危险，河道有日军巡逻艇，岸上有关卡，而且……需要绝对可靠的船夫和向导。”

“就用这条路！”秦书婉毫不犹豫，“准备小船和向导，我们凌晨三点出发！”

“好！我立刻安排！”墨竹也被秦书婉的决断感染，重重点头。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在压抑的等待中度过。秦书婉三人轮流休息，照顾“信天翁”，检查装备。墨竹则紧张地安排着出城事宜。

凌晨三点，夜色最浓的时刻。德胜门外的“鬼市”早已散尽，一片死寂。秦书婉三人用担架抬着“信天翁”，在墨竹和一名沉默寡言的老船夫带领下，来到护城河边一个极其隐蔽的芦苇荡。一条窄小的乌篷船藏在其中。

将“信天翁”小心安置在船舱里，秦书婉、何彩珠、林曼丽和老船夫上了船。船桨轻轻划破水面，小船悄无声息地滑入黑暗的河道，向着西直门方向驶去。

河面上寒风刺骨，远处城墙上的探照灯不时扫过，如同鬼魅的眼睛。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紧握着武器。小船紧贴着河岸阴影行驶，躲避着巡逻艇。

最危险的一段是绕过西直门水关。这里水流湍急，哨卡林立。老船夫技术高超，借助一处排水口的漩涡和阴影，险险避开了探照灯和哨兵，将船驶入了西郊的河道。

天色微明时，小船终于在一个荒凉的河湾靠岸。接应的游击队员早已等候在此。众人将“信天翁”转移到担架上，迅速钻进莽莽西山。

当第一缕阳光照亮西山群峰时，秦书婉回头望去，北平城巨大的轮廓笼罩在晨雾中，渐行渐远。她长长舒了一口气。虽然危机四伏，但她们终于成功地将“信天翁”同志从虎口中抢了出来！

前路依旧艰难，但希望，就在这崎岖的山路前方。

（北平脱险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