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战，1942 第147章 暗影现形

暗影现形（零号档案篇）

民国三十三年，七月十九，拂晓。上海法租界边缘，秦书婉的绝密安全屋。

天色微明，雨已停歇，潮湿的晨雾笼罩着城市。安全屋位于一栋老旧公寓楼的顶层阁楼，入口隐蔽，内部狭窄简陋，但胜在绝对隐秘。此刻，屋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消毒酒精味和一种近乎凝固的紧张气氛。

秦书婉靠坐在墙角的行军床上，右腿裤管卷起，露出重新崩裂、血肉模糊的伤口。何彩珠正咬着牙，用镊子小心翼翼地从她腿肉中夹出嵌入的碎玻璃和木屑，每一下都让秦书婉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但她紧咬着毛巾，一声不吭。林曼丽腿伤未愈，坐在一旁的小凳上，脸色苍白地帮着递送纱布和药瓶。

沈醉则坐在唯一的桌子旁，左臂用撕下的窗帘布临时固定吊在胸前，脸色因失血和疼痛而显得灰白。他面前摊开着那卷从火海中抢出的、沾着血迹的微型胶卷，旁边是一套简易的冲洗设备和一盏蒙着红布的手电筒。他的右手虽然受伤，动作却依旧稳定，正全神贯注地进行着冲洗工作。空气中只有镊子碰撞的轻响、压抑的喘息和药水轻微的晃动声。

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胶卷里的内容，关乎着“影武者”的真实身份，关乎着无数同志的生死，也关乎着他们能否在这场残酷的暗战中扭转败局。

终于，沈醉停下了动作，深吸一口气，用镊子夹起冲洗好的底片，凑到红布手电筒的光源下，仔细审视。秦书婉、何彩珠、林曼丽的目光瞬间全部聚焦在他脸上，屏住了呼吸。

沈醉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从苍白转为铁青，最后，甚至浮现出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愤怒？他反复查看底片上的几处关键位置，手指微微颤抖。

“怎么了？上面是什么？”秦书婉忍不住问道，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沈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底片递给秦书婉，声音沙哑得可怕：“你自己看……重点看第三帧和第七帧的标注。”

秦书婉接过底片，凑到光下。何彩珠和林曼丽也凑了过来。底片上是密密麻麻的微缩文件和照片，字迹极小，需要极强的眼力才能辨认。秦书婉的独眼锐利，她迅速找到了沈醉所说的位置。

第三帧，是一份用德文写的技术转让协议副本的微缩照片，内容涉及某种代号“涅盘”的生化武器核心数据，转让方是一个缩写为“S.o.”的德国影子公司，接收方赫然是日本陆军参谋本部，而协议的中间担保人和资金渠道签署人……是一个用花体字母签下的名字——影佐祯昭！日期是民国三十一年！

第七帧，更令人毛骨悚然！那是一张偷拍的、有些模糊的黑白照片。照片背景是一个日式庭院，几个人正在交谈。居中坐着的是影佐祯昭，他左侧是一个穿着和服的日本高级军官，而他的右侧……坐着一个穿着中式长衫、戴着金丝眼镜、面容清癯、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秦书婉对这张脸有印象！这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军统）高级顾问，兼对日经济合作委员会副主任—— 高翰文！一个经常在报纸上出现、被誉为“金融奇才”、“和平使者”的人物！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细小的注释：“影武者’与‘园丁’首次会面，确认‘蝴蝶’资金渠道。昭和十七年秋于东京。”

“高翰文……是‘影武者’？！”何彩珠失声惊呼，脸色煞白！军统的高层顾问，竟然是日本梅机关的王牌间谍？！这太可怕了！

“不止如此。”沈醉的声音冰冷刺骨，他指着照片上高翰文手边放着的一个公文包，包上有一个不起眼的金属徽章特写，“看这个徽章。”

秦书婉凝神细看，那徽章图案是一支羽毛笔交叉着一把钥匙，周围有稻穗环绕——这是国民政府财政部经济调查局的内部徽记！而这个经济调查局的负责人，正是高翰文的门生！

“高翰文利用职务之便，不仅为‘蝴蝶计划’洗钱，还可能通过经济调查局的身份，接触和泄露了大量国家经济、军事部署的核心机密！”沈醉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药瓶乱跳，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这个叛徒！他藏在最光鲜亮丽的地方，戴着爱国学者的面具，干的却是卖国求荣的勾当！”

真相如同惊雷，炸得屋内所有人头晕目眩！“影武者”的身份竟然如此骇人听闻！他不仅潜伏在军统高层，更利用经济领域的身份，编织了一张巨大的间谍网！难怪“蝴蝶计划”能获得源源不断的资金，难怪我党的多次行动会遭遇精准打击！

“必须立刻把这个消息送出去！”林曼丽急切道，“揭露这个叛徒！”

“怎么送？”沈醉冷静下来，眼神锐利如刀，“高翰文地位特殊，深受戴笠信任，没有铁证，仅凭这卷来源不明的胶卷，根本动不了他，反而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被他反咬一口，说我们伪造证据，诬陷忠良！”

“那怎么办？难道任由他继续祸国殃民？”何彩珠愤然道。

秦书婉沉默着，独眼死死盯着底片上高翰文那张道貌岸然的脸，脑中飞速运转。沈醉说得对，贸然举报是下策。高翰文树大根深，关系网盘根错节，必须一击致命！

“胶卷不能直接交出去。”秦书婉缓缓开口，声音冰冷而坚定，“但我们可以利用它，引蛇出洞。”

“你的意思是？”沈醉看向她。

“高翰文肯定已经知道吴世宝死了，胶卷失踪。”秦书婉分析道，“他现在一定如坐针毡，急于找回或销毁这个能要他命的东西。我们可以伪造一个消息，说胶卷落入了某个黑市情报贩子手中，正在待价而沽。他一定会派人，甚至亲自出面来处理。”

“设局抓他？”沈醉眼中精光一闪。

“不，抓他太难，风险太大。”秦书婉摇头，“我们要的，是他慌乱中露出的马脚，是他与日本特务联系的证据！只要拿到他直接与梅机关接触的铁证，再加上这卷胶卷，就能置他于死地！”

“具体计划？”沈醉追问。

秦书婉铺开一张上海地图，手指点在外滩附近的一个点：“这里，‘老船坞’酒吧，是各国水手和情报贩子聚集的地方，鱼龙混杂。我们可以通过可靠的中间人，散播消息，说有一卷关于某位‘大人物’的致命胶片将在明晚在那里交易。高翰文的眼线遍布三教九流，一定会得到风声。”

“然后呢？”

“我们在‘老船坞’内外布下天罗地网，全程监控。”秦书婉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线，“无论他来的是替身还是心腹，跟踪他，找到他的上线，或者拿到他传递指令的证据！同时，我们要准备好另一手——如果情况危急，或者证据确凿，必要时……就地锄奸！” 最后四个字，她咬得极重，独眼中杀气凛然。

沈醉沉吟片刻，重重点头：“可行！但行动必须绝对保密，参与人员要精干可靠！我会调动我最信得过的行动组配合。”

“我们的人也会参与。”秦书婉看向何彩珠和林曼丽，“这次，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计划迅速敲定。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分头行动之际，阁楼外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富有节奏的敲门声！三轻两重，是最高级别的紧急联络暗号！

屋内四人瞬间警觉！秦书婉示意何彩珠和林曼丽隐蔽，自己和沈醉持枪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门后。

“谁？”秦书婉压低声音问。

门外传来一个急促而熟悉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慌：“是我！‘牧笛’！快开门！出大事了！”

‘牧笛’？！上海地下党现任负责人！他怎么会找到这里？！而且在这个敏感的时刻？！

秦书婉和沈醉对视一眼，眼中都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警惕！

门，开还是不开？

（零号档案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