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战，1942 第115章 魔手造瞳

魔手造瞳（安装假眼篇）

民国三十二年，六月中旬。上海，圣尼古拉教堂地下囚室。

潮湿、阴冷、死寂。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通风口铁栅栏外光线的明暗交替，提醒着日夜的更迭。秦书婉被囚禁在这间不到五平米、没有窗户的石室里，已经超过十天。

右腿的伤势在冯·海因里希牧师粗暴却有效的治疗下，奇迹般地没有继续恶化。化脓被控制，断骨被重新固定，虽然依旧疼痛钻心，但至少避免了截肢或败血症的命运。每日送来的黑面包、稀粥和那碗苦涩难闻的黑色药汁，维持着她最低限度的生命体征。那个沉默高大的华人护工像一台精确的机器，准时送来食物和药物，清理便桶，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交流。

秦书婉的身体被禁锢，但大脑却在疯狂运转。她仔细检查了囚室的每一寸墙壁和地面，寻找任何可能的薄弱点或暗道，一无所获。她尝试过在护工送饭时套话，对方却如同聋哑人。她也曾故意打翻药碗或食物，试图激怒对方或引起注意，换来的只是更粗暴的对待和更长时间的饥饿。冯·海因里希自那日“手术”后，再未露面，仿佛将她遗忘。

这种未知的、缓慢的煎熬，比酷刑更令人恐惧。秦书婉知道，那个德国牧师绝不可能只是好心救治她。他在等待什么？还是在准备什么？

这天下午，护工送完晚饭离开后不久，铁门外传来了不同于往常的、沉稳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

秦书婉立刻警觉地坐起身，靠在冰冷的石墙上，独眼紧盯着门缝。

钥匙插入锁孔，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铁门被推开，冯·海因里希牧师那高大、穿着黑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提着沉重皮箱、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陌生中年西方男子。那男子眼神锐利，透着一种职业性的冷漠。

“晚上好，秦女士。”冯·海因里希用他那带着浓重口音、毫无温度的中文说道，迈步走进囚室，狭小的空间顿时显得更加压抑。他审视着秦书婉，目光在她依旧苍白但稍显镇定的脸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她那只空洞、被黑布罩住的左眼窝上。“看来，你的恢复能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一些。”

秦书婉沉默以对，心中警铃大作。这个时候带另一个陌生人下来，绝非好事。

“这位是汉斯博士，”冯·海因里希侧身介绍，“来自柏林夏里特医院，是欧洲顶级的眼科修复专家，尤其擅长……义眼制作与植入。”

义眼？秦书婉的心脏猛地一沉！他们想干什么？

汉斯博士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放下皮箱打开，里面是各种闪着寒光的、形状怪异的手术器械、模具、颜料罐和一些她从未见过的化学药剂瓶，散发出刺鼻的气味。他戴上橡胶手套，动作熟练地开始调配某种硅胶状的物质，眼神专注得像是在准备一场精密实验。

“你……你想做什么？”秦书婉的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干涩。

“履行一个医者的责任，秦女士。”冯·海因里希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你的左眼伤势严重，眼窝肌肉萎缩，不仅影响容貌，更容易藏污纳垢，引发感染，不利于长期健康。安装一枚合适的义眼，可以改善外观，保护眼窝，对你的……整体状态，有好处。” 他说“整体状态”时，语气有微不可察的停顿。

“我不需要！”秦书婉厉声拒绝，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我的眼睛很好！不需要你们多事！”

“需要与否，由专业判断，而非病人主观感受。”冯·海因里希不为所动，对护工使了个眼色。那个高大的护工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地按住秦书婉的肩膀，巨大的力量让她无法动弹。

“放开我！你们这是犯罪！”秦书婉奋力挣扎，但虚弱的身体在护工的铁腕下如同婴儿。

汉斯博士已经调好了材料，拿着一个看起来像是用来取模的、冰凉柔软的膏状物走过来。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眼前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需要修复的模具。

“配合一点，秦女士。”冯·海因里希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个过程很快，不会太痛苦。反抗，只会增加不必要的损伤。”

秦书婉的独眼中喷射出愤怒和绝望的火焰，但她知道，任何反抗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徒劳。她死死咬住嘴唇，任由汉斯博士将那冰冷的、带着怪味的膏体仔细地填充进她空洞的左眼窝，按压，塑形。那感觉，如同一条冰冷的蛇钻入颅骨，让她恶心得想吐。

取模过程持续了大约十分钟，期间秦书婉如同经历了一场酷刑，身体因屈辱和恐惧而微微颤抖。汉斯博士完成后，仔细地将取下的眼窝模型放入一个特制的盒子收好。

“很好。”冯·海因里希满意地点点头，“接下来，是根据模型定制义眼。汉斯博士会根据你的肤色、虹膜颜色和剩余右眼的神采，尽量模拟得逼真。这需要一点时间。在此期间，你需要保持眼窝清洁，按时用药。” 他示意护工松开秦书婉。

护工松手，秦书婉瘫软在床铺上，剧烈地喘息着，左眼窝传来阵阵异物感和冰凉。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寒意。这两个人，根本不是在治病，他们是在……改造她！像对待一件物品一样，按照他们的意愿进行“修复”和“完善”！

“为什么？”她抬起头，独眼死死盯住冯·海因里希，声音嘶哑，“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什么人？”

冯·海因里希与她对视，镜片后的蓝眼睛深邃得像寒潭，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秦女士。重要的是，你是一份……珍贵的‘样本’。一个经历了残酷战争、拥有顽强生命力、并且……可能接触过某些‘特殊物质’的样本。你的身体，你的反应，你的……一切，都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让你保持相对‘完整’和‘稳定’的状态，符合我的研究需求。一枚逼真的义眼，可以减少不必要的关注，方便后续的……观察。”

样本？研究？特殊物质？秦书婉如坠冰窟！这个德国牧师，果然把她当成了实验品！他可能猜到了什么？和“蝴蝶计划”有关？还是仅仅因为她的重伤和体质引起了他的学术兴趣？

“你休想！”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这由不得你选择，秦女士。”冯·海因里希转身，示意汉斯博士收拾器械离开，“好好休息。几天后，你会拥有一只新的‘眼睛’。”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漠。

铁门再次沉重地关上，落锁。囚室里恢复了死寂，只剩下秦书婉粗重的喘息声和左眼窝那令人作呕的冰凉触感。

她蜷缩在冰冷的床铺上，巨大的恐惧和愤怒过后，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她不仅失去了自由，连自己的身体，都成了别人随意摆布的对象。安装义眼，听起来像是人道主义的医疗行为，但背后隐藏的，是更深层的控制欲和不可告人的目的。

那个即将被植入她体内的、由陌生人制造的假眼睛，会是什么样子？它会不会藏着什么监视的装置？或者，它本身就是某种标记？

她摸了摸贴身藏着的、那枚磨尖的牙刷柄。这是她唯一的武器，也是她最后的希望。必须尽快想办法逃出去！在那个该死的假眼睛装上之前！否则，她可能永远失去逃脱的机会，彻底沦为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黑暗中，秦书婉的独眼闪烁着狼一般凶狠而决绝的光芒。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哪怕希望渺茫。这个教堂的地下室，既是囚笼，也可能……是她反击的起点。

（安装假眼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