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斜的木门缓缓洞开,门内涌出的并非实体黑暗,而是一种粘稠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与声音的“寂静”。那盏骨制灯笼散发的惨绿幽光,在门口勾勒出一个模糊的界限,光线似乎无法渗入门内半分。
门后,是无光的深邃,以及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死寂的规则气息。
小队成员站在门口,疲惫的身躯本能地绷紧。身后是彻底崩塌、被混沌吞噬的记忆回廊,无路可退。前方是未知的守墓人小屋,是离开遗忘坟场、前往“沉眠教堂”可能的中转站,也可能是另一个陷阱。
“进去。”林七夜的声音低沉而果断。他没有选择,无论是为了完成任务,还是为了给状态极差的程实寻找一个暂时喘息的地方,他们都必须踏入其中。
他率先迈步,跨过那道惨绿色的光线界限,身影瞬间被门内的“寂静”吞没。
沈青竹紧随其后,接着是搀扶着程实的迦蓝和安卿鱼,百里胖胖最后一个踏入,在他进入的瞬间,那扇歪斜的木门无声地自动关闭,将他们彻底隔绝在内。
预想中的攻击或陷阱并未立刻降临。门内是一个不大的空间,空气冰冷、干燥,弥漫着一股陈腐的、像是积压了无数年的尘埃与羊皮纸混合的味道。
唯一的光源,来自房间中央。
那里摆放着一张粗糙的石桌,石桌上,一盏造型奇特、仿佛由扭曲指骨拼凑而成的油灯,正散发着微弱而稳定的昏黄光芒。灯焰无声地跳动着,照亮了桌后一个枯瘦佝偻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破烂灰袍的老者,脸上覆盖着厚厚的、如同树皮般的皱纹,一双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深陷的、空洞的黑窟窿——他是个盲人。他枯槁的双手,正在石桌上缓慢而稳定地“编织”着什么。
在他的指尖,流淌着无数细如发丝、闪烁着微光的“丝线”。这些丝线并非实体,它们仿佛由纯粹的记忆、情感、意念凝结而成,色彩斑斓却又带着一种易碎的虚幻感。盲眼老者用他那双空洞的“眼睛”“注视”着这些丝线,手指灵巧地将它们分缕、交错、打结,仿佛在编织一件无形的、关乎命运的织物。
每一条丝线上,都隐约浮动着极其细微的画面与声音片段,像是某人生命中某个瞬间的定格。
随着他的编织,有些丝线被延长、加固,有些则被剪断、丢弃。被剪断的丝线瞬间失去光泽,化作点点微尘消散在空气中。
整个小屋,除了老者的编织动作和油灯火焰的微光,再无其他声响和动静,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专注与死寂。
【规则洞察】被动生效,冰冷的反馈直接涌入程实昏沉的意识,让他强行清醒了一丝:“此地规则核心:记忆丝线即生命轨迹。编织者即为‘守墓人’,维护坟场记忆循环。触碰丝线即干涉对应记忆。丝线若被非编织者强行剪断……对应记忆将永久缺失,极难恢复。”
“记忆……丝线?”程实模糊的视线聚焦在老者手中那些闪烁的光线上。他能感觉到,其中似乎有极少数极其微弱的丝线,与自己产生着若有若无的联系,源头……正是自己脸上那灼热的荆棘纹路?不,似乎还有更深层、更久远的东西。
“闯入者……”盲眼守墓人头也未抬,嘶哑干涩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直接响起在众人脑海,而非通过空气传播,“此地乃记忆安眠之所,不欢迎活物的躁动。留下你们身上最‘鲜活’的一段记忆丝线,作为暂留的代价,然后……沿着我编织的‘引路丝’,速速离开,前往你们该去的地方。”
他抬起一只枯瘦的手,指了指石桌侧面。那里,几条明显更加粗壮、散发着指引性波动的光丝,从桌沿垂下,延伸向小屋后方一片墙壁的阴影中,那里隐约有一道向内开启的、更小的门扉轮廓。
“留下记忆?”林七夜眼神一冷。在遗忘坟场这种地方,主动交出记忆,无异于自断臂膀。
“若不愿,便自行寻找出路。”守墓人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则之力,“或者……尝试剪断老朽手中的丝线?看看是你们的动作快,还是记忆消散得快。”
他手指微微一动,几条色彩各异的丝线被稍稍提起,仿佛无声的警告。
空气凝滞。强行冲突,风险未知。按照守墓人的规则交出记忆,同样危险。
程实挣扎着,从迦蓝和安卿鱼的搀扶中稍微站直了些。他头疼欲裂,精神力枯竭,左脸的纹路蠢蠢欲动。但他的目光,却死死锁定了守墓人手中,那几条与自己有着隐晦联系、色彩最为黯淡灰败的丝线之一。
那条丝线上浮动的画面极其模糊,隐约是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张温柔含笑的脸庞……母亲的面容。但这记忆似乎已被尘封、被刻意淡化,甚至被某些后来的痛苦覆盖扭曲,变得不再“鲜活”,反而充满了矛盾与隐痛。
“最‘鲜活’的记忆?”程实声音沙哑地开口,他指了指那条灰败的、关于“母亲面容”的丝线,对着守墓人露出了一个虚弱而古怪的笑容,“这条……怎么样?虽然看起来不太‘新鲜’了,但……保质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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