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暗的时刻,“星尘摇篮”里没有人真正睡着。
地下传来的低语越来越清晰,不再是断断续续的单词,而是完整的句子——或者说,是句子的碎片。像收音机调频时偶然捕捉到的遥远电台,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但足以让人听懂大意:
……第七区维持系统故障……氧气浓度下降……
……孩子发烧了……没有药……
……指挥官,我们还要等多久?……
……光……我们需要光……不是人造光……是真正的……
这些声音疲惫、绝望,但依然保持着纪律性。不是哀嚎,是报告;不是哭诉,是记录。
凯文将探测仪调到最灵敏档,屏幕上的波形图显示声源深度——地下三百米至五百米之间,分布范围约两平方公里,正好在“净土”的正下方。
“不可能,”他喃喃道,“‘净土’建立前做过全面地质扫描,地下只有岩层和旧时代的地铁隧道。没有生命迹象。”
“除非,”韩青盯着植物,它的一根枝条正指向地面,“有什么东西屏蔽了探测。”
老赵摸着脸颊上的伤疤,这是他在紧张时的习惯动作:“我在部队时听过一个传闻。灾难初期,政府有过一个‘深地避难所’计划。选了几个重点城市,在地下修建能承受核打击级别的避难所。但计划没完成,灾难就……”
“如果完成了呢?”艾莉问,“如果有人进去了,然后……没能出来?”
马库斯检查着武器:“困了七年?不可能。再先进的避难所,资源也撑不了七年。”
“除非,”苏瑜开口,所有人的目光转向她,“时间在那里不一样。”
植物突然发出强烈的荧光。三朵花苞同时颤抖,然后,在黎明第一缕微光触及“摇篮”边缘的瞬间,绽放了。
这次不是铃铛形的花。
是三朵完全不同的花。
第一朵:纯白色,花瓣透明如冰,中心有银色的光点旋转。它发出的共鸣是——记忆。不是片段,是完整的、连续的记录。
第二朵:深蓝色,近乎黑色,但内部有星辰般的亮点。共鸣是——知识。古老到无法追溯起源的知识。
第三朵:金红色,像凝固的火焰,花瓣边缘有微小的火花跳跃。共鸣是——情感。最纯粹、最强烈的情感:爱、责任、牺牲。
三朵花同时释放共鸣。
这一次,它们没有选择特定的人。共鸣扩散到整个“摇篮”,扩散到每个在场者的意识中。
记忆开始了——
不再是片段,是完整的视角。
陈默的视角。
时间:七年前,“终末之扉”开启那一天。
地点:国家深地研究所,地下三百米。
陈默穿着白色实验服,站在观测窗前。窗外不是风景,是岩层——但岩层中有东西在发光。不是人造光,是岩石自身发出的、柔和的淡蓝色荧光,和现在“星尘摇篮”的土壤一模一样。
“陈博士,你确定吗?”身后,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问。他是研究所所长,胸前挂着十几枚勋章。
“确定。”陈默的声音年轻但坚定,“地下三百至五百米岩层中,存在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不,不止是系统……是一个‘世界’。微生物、真菌、晶体生物,全部靠岩层自身的荧光进行光合作用。它们已经存在了……至少百万年。”
所长沉默良久:“和‘那个计划’有关?”
“有直接关系。”陈默转身,眼睛里有狂热科学家的光,“‘深地避难所’的选址不是随机的。政府早就知道这些地下生态系统的存在。他们想研究它们,利用它们……也许还想控制它们。”
警报突然响起。
不是研究所的警报。是来自地面的、最高级别的灾难警报。
屏幕上跳出新闻画面:天空中出现巨大的黑色裂缝,怪物涌出,军队溃败,城市燃烧。
“所长,”陈默盯着屏幕,“‘终末之扉’的能量特征……和我们在地下检测到的未知能量波动,频率完全一致。”
老者脸色惨白:“你是说……”
“门不是从外面开的。”陈默一字一句地说,“是从里面。地下的‘那个东西’,在求救。求救的信号撕裂了空间,形成了门。”
“求救?那些怪物……”
“不是怪物。”陈默冲向控制台,快速调取数据,“看!怪物的能量特征——它们不是侵略者,它们是……囚徒。被囚禁在地下的、变异的生态系统生物。它们在逃命。”
画面切换。黑色裂缝深处,隐约可见某种巨大的、发光的结构——像树根,又像神经网络,覆盖着整个视野。
“那才是真正的‘囚笼’。”陈默说,“地下生态系统被某种东西污染了,变异了。它们在挣扎,在试图逃出来。而逃出来的过程……撕裂了我们的世界。”
所长瘫坐在椅子上:“所以这七年,我们在和什么战斗?”
“和病人。”陈默抓起一个手提箱,开始往里面装资料和样本,“和发着高烧、神志不清、在痛苦中无意识伤人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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