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并非虚无,而是具有粘稠质感的实体。便携照明灯的光柱切开这厚重的黑暗,如同利刃划开凝滞的油,光束边缘不断被吸收、消解,只能照亮前方不足五米的距离。空气不再流动,弥漫着一股更加浓郁的、仿佛冰封了亿万年的“空无”气息,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超低温金属和电离尘埃的味道。
脚下的阶梯不再是冰制,而是一种深灰色的、表面粗糙的非金属材料,触感冰冷坚硬,边缘覆盖着厚厚的白霜。阶梯螺旋向下,坡度越来越陡,两侧的墙壁逐渐收窄,最后变成仅容两人并肩通过的垂直竖井。断钢指挥官打头,赵磐紧随其后,两名裁决者队员断后。钥匙水晶被放置在一个透明的收纳罐中,由断钢携带,罐体散发的蓝色微光成为这片绝对黑暗中唯一稳定的光源,映照着四人沉默而紧绷的面容。
竖井壁上不再是光滑的平面,开始出现嵌入式的、规整排列的凹陷格栅,格栅后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隐约有极其微弱的气流交换声,仿佛这座遗迹仍在以某种极其缓慢的节奏“呼吸”。一些格栅表面凝结着奇特的、呈放射状的冰晶花纹,如同冻结的雪花被放大并永恒定格。
温度计上的数字已经跌破零下六十度,并且仍在持续下降。防寒服的保温系统发出过载的轻微警报,便携加热贴的效果微乎其微。每一次呼吸都需要极大的意志力,吸入的空气像冰刀刮过气管,呼出的白气瞬间在面罩内部凝结成更厚的冰层,需要频繁手动清除。行动变得迟缓,关节僵硬,思维似乎也被这极寒冻得粘滞。
下降的深度已经远超哈兰长老从数据中读出的“一百米”。赵磐在心中默数着螺旋的圈数,估算着垂直距离,至少已超过两百米。这遗迹的规模远超他们最初的想象。
“停下。”断钢指挥官忽然举起拳头,示意队伍停止。他蹲下身,照明灯聚焦在脚下阶梯与侧壁交接的角落。那里有一片不规则的、颜色略深的污渍,在灯光下泛着暗哑的光泽,像是某种粘稠液体干涸后又被低温急速冻结的产物。
赵磐也蹲下,用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刮擦了一点表面。污渍极其坚硬,与阶梯材质几乎融为一体,但刮下的细微粉末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血迹?还是……能量液残留?”他低声说。
断钢指挥官没有回答,只是示意继续前进,但动作更加谨慎。
又下降了约三十米,竖井终于抵达尽头。前方出现了一个半圆形的出口,有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蓝白色光芒从出口透出。
四人依次钻出竖井,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呼吸为之一滞。
这是一个无法用言语准确形容的、巨大到令人产生渺小和眩晕感的球形空间。他们站在球形空间内壁一处狭窄的、类似观察平台的金属凸起上。空间的直径可能超过五百米,内壁覆盖着无数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深蓝色晶簇和半透明的能量导管,如同巨兽体内的心脏与血管网络。这些晶簇和导管共同构成了一张庞大而精密的立体网络,网络的每一个节点都在缓慢地明灭着微弱的光芒,无数光芒的闪烁并非同步,而是形成了某种极其复杂、如同星空般深邃的律动。
而在球形空间的正中央,悬浮着此行的目标——“原始冰核”。
那并非想象中炽热熔融的“核”,而是一个直径近百米的、近乎完美的、由无数层淡蓝色半透明能量薄膜包裹而成的光卵。薄膜层层叠叠,缓慢地、如同呼吸般舒张和收缩,每一次舒张,都从内层释放出如同极光般流转的瑰丽光带,蓝、白、紫、青……色彩纯净而冰冷,照亮了整个空间;每一次收缩,光带又被吸收回内层,空间重归以晶簇微光为主的幽暗。
光卵并非静止,而是在极其缓慢地自转。在它周围,悬浮着数十个大小不一、同样由半透明物质构成的“子体”,如同卫星般环绕主核旋转。这些子体形状各异,有的是标准的几何体,有的则扭曲不定,表面同样流转着能量光泽。
一股磅礴、浩瀚、古老到无法计量的灵能波动,从中央的光卵中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如同低沉的心跳,敲打着每个人的灵魂。这里的温度反而比竖井中略高一些,大约在零下五十度左右,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并未减少,反而被这庞大的能量场放大了精神层面的“冷”。
“原始冰核……塔萨尔文明的恒星级能量源微型化与封存技术……”断钢指挥官的声音通过短距通讯器传来,罕见地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震动,“古籍传说中,他们能捕获初生恒星的胚胎,加以约束和驯化,作为近乎永续的能源……看来并非完全是神话。”
赵磐的目光越过那令人敬畏的冰核光卵,投向下方。他们所在的平台距离球形空间底部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底部并非平整,而是布满了更加密集、粗大的晶簇丛和如同树根般盘根错节的巨型能量导管。导管的一端连接着内壁晶簇网络,另一端则深深扎入底部中央一个深不见底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垂直井口——那可能就是能量输出的主通道,连接着遗迹的其他部分乃至更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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