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烽火传讯,壮志初生
惊蛰刚过,一声惊雷劈开黑风岭上空的云层,震得山岩微微发颤,彻底唤醒了沉睡一冬的山野。气温悄悄攀升到三四摄氏度,山坳里的山桃花像是接了无声的军令,一夜之间便铺展成粉白的花海,层层叠叠的花瓣在春风里轻颤,簌簌落在刚翻耕的田垄上,给黝黑的泥土缀上点点亮色。
新翻的泥土带着湿润的腥气,裹着花瓣的淡香与嫩草的清冽,在山谷间悠悠弥漫。合作社院中的老槐树也抽出了嫩黄的新枝,枝桠间藏着几只刚苏醒的麻雀,歪着脑袋梳理羽毛,叽叽喳喳的叫声给小院添了几分生机。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踏得门前的石板路“咚咚”作响——是边区通讯员小李。
他肩上的帆布包被岁月磨得油光发亮,边角处打着好几块整齐的补丁,裤脚和鞋面上沾满了山路上的黄泥巴,连裤腿都被荆棘划开了几道小口。显然是昼夜兼程赶了远路,他额角的汗珠顺着黝黑的脸颊滚落,顾不上拍打身上的尘土,甚至没来得及接过乡亲递来的粗瓷碗水,就直奔陈指导员的屋子,急促的脚步声踏在青石板院坝上,惊得枝头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掠过满院的花香消失在漫山的桃林里。
没过多久,合作社院坝里的土台就被闻讯赶来的乡亲们围得水泄不通,老人抱着孩子站在后排,青壮年则挤在靠前的位置,连合作社的柴房顶上都爬了几个半大的小子。土台中央临时钉起一块新木板充当讲台,木板边缘还带着新鲜的木屑。陈指导员站在台上,手里捧着小李带来的边区报纸,那报纸边角已经卷起发毛,纸面还沾着些许旅途的尘土和草屑,却像一块磁石般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他清了清因赶路而沙哑的嗓子,目光缓缓扫过台下一张张熟悉的脸庞——有常年劳作的黝黑面庞,有妇女们带着针线痕迹的双手,还有孩子们好奇又懵懂的眼睛,随后高声宣读起来:“乡亲们!鬼子在冀中平原烧杀抢掠,拆房毁田,咱们的同胞流离失所,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咱们边区的子弟兵正在前线跟鬼子拼命抵抗,用血肉之躯挡着敌人的枪口和刺刀!”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陡然提高,拳头重重砸在木板上,“现在边区号召咱们青壮年参军支前,保卫咱们黑风岭的家园,保卫咱们靠着修水库、办合作社换来的好日子!”他把报纸重重按在木板上,眼神里满是急切与恳切,每一个字都像重锤般砸在乡亲们心上,院坝里连风吹过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人群瞬间陷入死寂,刚才还此起彼伏的烟袋锅“吧嗒”声戛然而止,连追着蝴蝶嬉闹的孩子们都停下脚步,怯生生地躲到大人身后,偷偷探出脑袋打量着台上的陈指导员。
李大叔蹲在土台边缘的石墩上,手里攥着的铜烟袋锅早已熄灭,烟丝都凉透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青筋像蚯蚓般在手背上突起。他侧头看着身边刚成年的儿子狗剩,少年的脸庞还带着未脱的稚气,下巴上刚冒出细密的胡茬,却已经有了庄稼人的结实身板,肩膀宽宽的能扛起半袋粮食。李大叔嘴唇动了好几次,想说些叮嘱的话,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吹散了眼前的一缕青烟。
周建民站在民兵队伍的最前排,手里的步枪被握得紧紧的,枪托抵着地面,指腹反复摩挲着熟悉的木纹,那是他平日里擦枪时磨出的触感。冬学里林晓燕讲的老班长的故事在耳边清晰回响——老班长为了掩护乡亲们转移,独自引开敌人,最后拉响手榴弹与鬼子同归于尽,牺牲前把怀表交给赵卫国的模样历历在目,那只旧怀表的滴答声仿佛就在耳畔,像是在一遍遍催促着他做出选择。
“我去!”一声洪亮的喊声突然打破了寂静,像一道惊雷划破长空。周建民猛地往前跨出一大步,军帽下的脸庞绷得紧紧的,眼神里满是不容置疑的坚定,额角的青筋因激动而微微凸起。
他抬手郑重地整了整胸前的民兵徽章,那徽章虽有些褪色,却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声音响彻整个院坝:“我是民兵小队长,训练时乡亲们看着,巡逻时我走在前头,保护乡亲本来就是我的责任,要参军我先去!老班长当年为了掩护咱们牺牲,用命换了咱们现在能安稳种地、孩子能上学的安宁,现在前线需要人,我绝不能缩在后面当逃兵!”他的话刚说完,人群中就响起一阵低低的附和声,几个年轻民兵悄悄挺直了腰板,原本有些犹豫的目光里渐渐有了决断,互相交换着坚定的眼神。
“我也去!”周建民的话音刚落,一个略显稚嫩却格外响亮的声音就接了上来,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亮。狗剩从父亲身边挤出来,个头刚到周建民的肩膀,却努力仰着头,胸膛挺得笔直,脸上还带着刚才奔跑时的红晕:“陈指导员说过,好日子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咱们一起修水库、种庄稼干出来的,更是要有人守着才不会丢!鬼子敢来糟蹋咱们的地,烧咱们的房,我就敢去前线打鬼子!”李大叔猛地站起身,粗糙的手伸出去想拉儿子,却在触到他眼底那股不服输的坚定时停住了动作。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