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月夜定终身》
夜色,如泼墨般浸染了沂蒙群山的轮廓,唯有天际一轮将满未满的冷月,洒下清辉,勉强照亮崎岖的山道。陈巧儿(现代灵魂)的心跳声,在万籁俱寂的山野里,擂鼓般敲打着她的耳膜,几乎要盖过脚下枯枝断裂的细微声响。她不是这具身体的原主,那个习惯于在山林间如履平地的猎户,此刻,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四肢百骸,但比恐惧更强烈的,是胸腔里那股几乎要炸裂开的愤怒和不甘。
身后,隐约传来几声犬吠和男人粗鲁的呼喝,火把的光点如同鬼火,在林隙间明灭闪烁,越来越近。李家的人,还有那两个被买通的衙役,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死死咬着不放。她的手紧紧攥着另一只冰凉而微颤的手——花七姑的手。
“快…快到了…”花七姑的声音带着剧烈奔跑后的喘息,破碎不堪,却透着一股惊人的韧性,“前面…鹰嘴崖那边…有个地方…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
陈巧儿喉咙干得发疼,肺部像破了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她拼命运转着现代大脑里贫瘠的野外逃生知识,却发现在这真实的、步步惊心的逃亡面前,那些纸上谈兵显得何等可笑。她只能依靠身边这个土生土长的古代少女,依靠她对这片大山的熟悉。
“他们…怎么敢…勾结官府…”陈巧儿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不仅是愤怒,更有一种世界观被颠覆的寒意。法治社会形成的认知,在这**裸的强权面前,碎得彻彻底底。李员外那张肥腻而伪善的脸,王管家阴鸷的眼神,张衙内那令人作呕的淫邪目光,还有那衙役接过银钱时谄媚又凶狠的嘴脸,在她脑中交替闪现。
“在这山里…员外老爷…就是王法…”花七姑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绝望和认命般的悲凉,但脚下的速度却丝毫未减。
终于,她们攀上了一处相对平坦的崖顶。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风声呜咽,吹得人衣袂猎猎作响,仿佛随时会被卷入无尽的深渊。这里,像世界的尽头,也像绝路的终点。身后的追捕声似乎被悬崖的风声吞没了一些,暂时拉远了距离,给了她们一丝喘息之机。
两人背靠着一块冰冷的巨石滑坐下来,胸膛剧烈起伏,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月光毫无遮拦地洒在花七姑苍白的脸上,泪痕尚未干透,那双平日里像山泉一样清澈灵动的眸子,此刻盛满了惊恐、屈辱和深深的疲惫。她单薄的衣衫在奔跑中被荆棘划破了好几处,露出浅浅的血痕。
陈巧儿看着心疼,下意识想掏纸巾想找创可贴,手伸到一半才猛地僵住——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粗糙的布料,和更粗糙的线实。她徒劳地用手袖想去擦拭七姑脸上的污迹和泪痕,动作笨拙而僵硬。
“巧儿哥…”七姑忽然抬起头,泪水再次蓄满眼眶,“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若不是我…”
“胡说!”陈巧儿打断她,语气是自己都未料到的斩钉截铁,“是他们畜生不如!跟你有什么关系?难道长得好看也是罪过?不想嫁给那个人渣也是罪过?”她的现代思维让她无法理解这种逻辑,愤怒让她暂时压下了恐惧。
花七姑被她的激烈反应震了一下,怔怔地看着她。月光下,“陈大牛”的脸庞轮廓似乎褪去了往日的些许木讷,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她从未见过的火焰,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怜惜。
“可是…爹娘他们已经应了…衙役都来了…我们…我们逃不掉的…”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她,声音哽咽,“李员外不会放过我们的…你会被他们抓走的…说你是妖人…会被打死的…”她越说越怕,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陈巧儿猛地抓住她冰冷的双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尽管她自己的手也在发颤。她看着七姑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说:“七姑,你听我说。我不是什么妖人,我只是…我只是想法和别人不太一样。但我做的那些小玩意儿,只是想让你…让大家干活轻松点,我没害过人。”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透露一丝真相,不是为了吓她,而是为了让她明白自己的决心:“七姑,你信我。我…我经历过很古怪的事,好像死过一回又活过来一样(穿越暗示)。这条命,某种意义上算是捡来的。所以我不怕死,但我怕活得窝囊,怕眼睁睁看着你被推进火坑!”
花七姑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死过一回?”这话太过惊世骇俗,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但联想到“陈大牛”这段时间判若两人的变化——那些奇思妙想,偶尔脱口而出的古怪词汇,对很多事情近乎懵懂的无知,以及此刻眼中这绝不似一个普通猎户能有的神采…一种莫名的信任悄然压过了恐惧。
“巧儿哥…”她喃喃道,反手紧紧握住了陈巧儿的手,仿佛那是汹涌激流中唯一的浮木。
悬崖下的火光又开始晃动,叫骂声顺着风飘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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