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水车大改良》
清晨的露水还没被日头晒干,沂水河畔已经围了不少人。空气里绷着一根看不见的弦,嗡嗡作响,那是无数压低的议论和探究的目光织成的网,兜头罩向河滩边那个孤零零的身影——陈巧儿。
她正半跪在湿漉漉的鹅卵石上,最后一次检查那架初具雏形的水车。木料是新斫的,还散发着松脂的微苦清香。比起村里那架笨重得吱嘎呻吟、效率低下的老水车,眼前这架明显不同。轮辐的角度经过精心计算,力求水流冲击时能获得最大的力矩;叶片宽阔而微凹,像一只只张开的手掌,准备更贪婪地兜住水流的力量;最关键的是那根贯穿轮心的转轴,两端镶嵌着陈巧儿费尽心思、熬了几个通宵才打磨光滑的硬木轴承。
汗水顺着陈巧儿的鬓角滑落,滴在冰凉的石头上,洇开一小片深色。她深吸一口气,带着泥土和河水腥气的空气涌入肺腑,压下胸腔里那点因为紧张而擂鼓般的心跳。成了吗?这糅合了现代物理课上那点可怜的力学知识和原身模糊木工记忆的造物?
她站起身,抹了把额头的汗,看向旁边负责截流引水的几个本家堂兄。
“放水!”
闸口抬起,积蓄的水流如同挣脱束缚的野兽,裹挟着白沫和低吼,猛地冲向下游,精准地撞上水车新装的宽阔叶片。
“动了!快看!” 有人失声惊呼。
那巨大的轮盘先是微微一滞,仿佛一个沉睡的巨人被骤然惊醒,带着些许不情愿的迟钝。紧接着,在湍急水流的持续推动下,轮辐上那一片片微凹的“手掌”稳稳兜住了力量,轮子猛地向前一挣!
“吱呀——嘎——!”
一声悠长而沉滞的木头摩擦声响起,并不悦耳,甚至带着新构件磨合时特有的艰涩。但这声音听在陈巧儿耳中,却如同天籁。成了!水流的动能被成功捕获,转化成了轮盘的转动!
那沉重的轮子,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艰难地,却无比坚定地,克服了最初的巨大阻力,开始缓缓旋转起来。一圈,两圈……速度虽慢,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势头。连接在轮轴上的传动杆随之被带动,另一端深深扎入河岸高处的引水槽入口,预示着更高的提水效率。
陈巧儿紧绷的肩膀瞬间垮塌下来,一股混杂着疲惫和巨大成就感的暖流冲上头顶,几乎让她眩晕。成了!这来自异世的、小小的智慧火花,在这蒙昧的沂蒙山沟里,第一次点燃了微弱却真实的光。
“动了!真动了!” “看着比老水车有劲道!” “哎哟,那大轮子转起来,看着都吓人!”
最初的死寂被打破,人群骚动起来。惊异、好奇、赞叹,种种情绪在村民脸上交织。几个半大孩子兴奋地在河边跳脚,指指点点。几位平日里佝偻着腰背灌田的老农,浑浊的眼睛里也闪出难以置信的光,死死盯着那转动的水车轮盘,仿佛看到了某种神迹。
陈巧儿嘴角刚想上扬,一丝笑意还未成形,一声尖利得刺破晨雾的嘶喊,像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了这片短暂的喧腾里。
“妖术!是妖术啊——!”
人群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哗地向两边分开。张婶那张因为过度惊惧而扭曲的脸挤了出来,她枯瘦的手指直直戳向转动的水车,指尖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脱眶而出。
“大家伙儿快看!快看那木头轮子!它自己转起来了!它活了!它在喝水!在吃水啊!” 她声音拔得又高又尖,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穿透力,瞬间盖过了水流的哗哗声和木轮的吱嘎声,“老辈子传下来的水车啥样?木头疙瘩!死沉死沉!哪像这个鬼东西!邪性!太邪性了!陈巧儿!你……你定是使了什么山精野怪的障眼法!你是被脏东西附了身!引了妖邪进村了!”
恐惧如同无形的瘟疫,瞬间在人群中蔓延开来。方才还带着新奇和赞叹的目光,顷刻间被惊疑、恐慌和排斥所取代。张婶的尖叫像点燃了引线的炮仗,引爆了深埋在村民骨子里对未知力量的原始敬畏和恐惧。这超出他们理解范畴的“奇巧”,轻而易举地就被归入了“妖异”的范畴。
“张婶说得对!老水车用了几辈子了,啥时候自己转得这么利索过?”
“就是!你看那木头,看着就瘆人!”
“陈家的!你们家小子是不是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这……这水车怕不是成精了?”
“不能让它转!快停下!把妖物烧了!”
嘈杂的指责和恐惧的叫嚷如同冰雹,劈头盖脸地砸向陈巧儿。她像被施了定身咒,僵立在原地,刚才那点成功的暖意被瞬间冻结、粉碎。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她看着那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孔,此刻写满了厌恶和排斥,如同在看一个带来灾祸的瘟神。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半个辩解的字也吐不出来。现代的灵魂在这蒙昧的洪流冲击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立和无力。她试图在混乱中寻找一丝熟悉的慰藉,目光扫过人群边缘,看到了闻讯赶来的陈老爹和大哥陈铁柱。他们的脸上也写满了震惊和无措,夹杂着深深的忧虑。陈铁柱下意识地想往前冲,却被陈老爹死死拽住了胳膊,老汉布满皱纹的脸痛苦地纠结着,浑浊的眼里是挣扎和茫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