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入宫的五位贵人、常在,如同几滴清水汇入深潭,初时只激起些许微澜,便很快在森严的宫规和舒兰有意无意的平衡下,沉寂下去。她们被分散安置在不同的宫苑,份例待遇严格按照品级,并无特殊。舒兰定期召见,问询起居,态度温和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让她们既感念天恩,又不敢轻易造次。
其中,一位姓乌雅的贵人,引起了舒兰的特别注意。此女容貌清丽,性子瞧着也沉静,不多言不多语,每日按规矩向皇后及位份高的太妃请安,其余时间多在房中读书习字,或是做些女红,安分得几乎让人忽略她的存在。但舒兰凭借多年HR的直觉,总觉得这份过分的沉静之下,似乎隐藏着什么。粘杆处回报,乌雅贵人的父亲是汉军旗一名不大不小的副都统,家世看似清白,与各方势力也无明显瓜葛。
“越是这样,越要留意。”舒兰对陆典仪吩咐,“不必刻意刁难,但需留心她平日与何人交往,言行有无异常。”她不会因无端猜测而为难一个女子,但必要的警惕不可或缺。
后宫表面波澜不惊,前朝与江南的暗战却愈发激烈。
户部派出的几名老账房,秘密抵达江南与李卫汇合后,立刻投入了对那几家空壳商号及相关商户账目的核查中。这些老吏果然经验丰富,很快便从一堆堆看似天衣无缝的账册中,发现了蹊跷。
“皇上,皇后娘娘,”李卫的密折再次以最快速度送达,“据查,那几家空壳商号与江南多家绸缎庄、生丝行有频繁且数额巨大的‘虚拟交易’记录,名为买卖,实则多为资金空转,意在掩盖真实资金流向。其最终目的,是将数笔来自不同渠道的巨款,洗白后集中注入几家背景复杂的商行,用于低价收购、囤积居奇。”
“更重要的是,”密折中继续写道,“经账房先生反复核验,发现有几笔最早注入的、也是数额最大的资金,其流转路径虽然隐蔽,但最初的几个经手印章和票据格式,疑似与……与京城内务府下属的某个现已裁撤的旧库房,早年流出的一批作废票据,有相似之处!”
消息传到养心殿,雍正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案上:“内务府?!朕的内帑,竟成了蛀虫滋养叛逆的温床?!”
舒兰亦是心头剧震。内务府掌管皇家事务,若真被“明镜会”渗透,其危害将难以估量!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想:“皇上息怒。那库房既已裁撤,票据也已作废,如今被人利用,恰恰说明对方行事周密,且对宫内旧制极为熟悉。这未必是现今内务府中人所为,更有可能是熟知内情的外人,利用了过去的管理漏洞。”
雍正深吸几口气,压下怒火,眼神冰冷如刀:“皇后所言有理。但无论如何,线索指向宫内,此事必须彻查!粘杆处立刻给朕查!那个旧库房裁撤前后所有经手人员,以及可能接触过那些作废票据的人,一个都不准漏掉!还有,京城那些突然阔绰的勋贵,也给朕盯死了,看看他们与这些旧事有无关联!”
一场针对宫内陈年旧账和京城新贵财富来源的暗查,悄然展开。粘杆处的动作更加隐秘,生怕打草惊蛇。
与此同时,江南的经济暗战也进入了白热化。控制了部分上游原料的“明镜会”势力,开始有选择性地对几家仍在顽强抵抗的官营织造局和皇商断供,企图逼迫他们就范。李卫一方面动用官府力量协调其他货源,另一方面,则根据账房先生查出的资金链条,开始对那几个负责洗钱和囤货的关键商行施加压力,冻结其部分账户,传讯其管事,试图从内部突破。
对方显然也意识到了危险,反击更为激烈。不仅在经济上继续施压,李卫还遭遇了几次“意外”,若非护卫得力,险些遭了暗算。消息传回,雍正又惊又怒,严令粘杆处加派人手保护李卫安全,同时催促京城这边的调查加快速度。
压力,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勒得人喘不过气。
舒兰身处坤宁宫,感受着这来自四面八方的紧张气息。她一边要维持后宫的平静,防范新人可能带来的变数;一边要关注前朝动向,为雍正分担压力;还要时刻留意宫内清查的进展,生怕哪一环出错,导致满盘皆输。
这日晚间,她正对着内务府送来的、关于那个已裁撤旧库房的零星档案发愁(因年代久远,记录多有缺失),雍正一脸疲惫地走了进来。
“查得如何?”舒兰起身相迎,替他解下披风。
雍正揉了揉眉心,摇头:“那个旧库房的管事太监,五年前就病死了。底下几个知情的,不是调往别处,就是也已不在人世。线索……几乎断了。”
舒兰心中也是一沉。对方显然早有准备,清理了首尾。
“不过,”雍正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粘杆处查到,京城永昌伯府,近半年来,暗中收购了多家经营不善的绸缎庄,而其资金的来源,似乎与江南那几条线,有着若有若无的联系。最重要的是,永昌伯的母亲,出自乌拉那拉氏,论起来,算是你的远房姨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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