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纯白的陶瓷杯,静静地立在深色的桌面上,像雪地里开出的一朵温柔的云。杯中袅袅升起的,是她熟悉的、带着安抚气息的薰衣草茶香。这香气如同无形的丝线,瞬间穿透了周芷宁试图为即将到来的会议构筑起的专业壁垒,精准地缠绕上她内心最柔软、也最不设防的角落。
他记得。
他连这样细微的、属于她个人习惯的偏好,都记得如此清楚。并且,在此刻,用这种不着痕迹的方式,为她备好。
周芷宁的目光胶着在那杯茶上,指尖无意识地蜷缩,刚刚平复些许的心跳再次失序。这看似微不足道的举动,在此情此景下,却比任何直白的言语都更具冲击力。它无声地诉说着一种超越囚禁与对抗的、细致入微的关注,一种……她越来越无法忽视的,笨拙却真实的体贴。
会议开始的提示音适时响起,打断了她的怔忡。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将注意力集中在巨大的屏幕上。祁夜也在此时走了进来,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神情已恢复了惯常的冷峻和专注,仿佛那杯茶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会前准备,无需任何言语提及。
会议开始了。欧洲项目团队的负责人和核心技术人员出现在屏幕上,开始用流利的英语进行项目回顾和技术展望。周芷宁迅速进入状态,专注地聆听着,偶尔在面前的笔记本上记录下关键点。她必须承认,祁夜让她参与这样的会议,确实让她接触到了更广阔的视野和前沿的思维碰撞,这对沉寂许久的她而言,是一种精神上的滋养。
祁夜在整个会议过程中发言不多,但每次开口,都切中要害,提出的问题精准而富有前瞻性,展现出了强大的商业洞察力和技术理解力。周芷宁在一旁听着,心中不禁对他产生了一丝纯粹出于专业的……钦佩。
会议进行到一半,进入自由讨论环节。祁夜似乎对某个技术细节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身体微微前倾,左手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为了更清晰地表达自己的观点,他有时会配合一些简洁的手势。
就在他一次抬起左手,指向屏幕上某个数据模型时,因为他身体前倾的姿势,西装外套的袖口微微向后滑落了一小截。
就是这一小截的滑落,让一直处于专注状态的周芷宁,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时,猛地定格在了他的左手手腕内侧!
那里……并非空无一物!
一道浅白色的、略显扭曲的、与右手腕上那道如出一辙的陈旧疤痕,赫然映入她的眼帘!
**!!!**
周芷宁的呼吸骤然停止,大脑像是被重锤击中,发出嗡鸣!她一直以为,那道疤痕只在右手!那是他童年时,为了阻拦母亲自残而被碎玻璃划伤所留下的、刻骨铭心的创伤印记。
可为什么……左手腕上,也有一道?!
这道疤看起来,与右手的疤痕年代似乎相近,但形态略有不同,更像是……某种锐器反复留下的痕迹?而且位置……如此敏感!
一个可怕的、让她血液瞬间冰凉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她的脑海——这左手腕上的疤,难道不是意外?难道……也是源于自残?!在他母亲去世之后?在他那暗无天日的少年时代?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更深切的心疼,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几乎让她当场失态。她猛地低下头,假装整理笔记,用以掩饰自己瞬间苍白的脸色和剧烈波动的心情。握着笔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微微颤抖。
他到底……还承受了多少她所不知道的痛苦?
接下来的会议,周芷宁几乎无法集中精神。屏幕上专家们的讨论,耳边流利的英语,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她的全部注意力,都不受控制地飘向身旁那个看似冷静强大、手腕上却隐藏着更多痛苦证据的男人。
那道左手腕的疤痕,像一把新发现的钥匙,插入她心中关于祁夜过往的锁孔,试图开启一扇更为黑暗、更为沉重的门。阿香只告诉了她右手疤痕的来历,那这左手上的呢?是他无数次试图阻拦母亲时留下的其他伤痕?还是……在母亲彻底离开后,他被巨大的痛苦和绝望吞噬,也曾……试图伤害过自己?
这个猜测,让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心痛。
会议终于结束了。屏幕暗下去,书房里恢复了安静。
祁夜似乎并未察觉周芷宁的异常,他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略显疲惫地总结道:“技术方向没问题,但商业化落地的节奏还需要再评估。”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刚才那场高强度的脑力激荡只是日常。
周芷宁却没有回应。她依旧低着头,看着自己面前记得密密麻麻、此刻却显得毫无意义的笔记本。
她的沉默引起了祁夜的注意。他侧过头,看向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过于苍白的侧脸和紧绷的身体线条。
“怎么了?”他微微蹙眉,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会议内容……有哪里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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