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薄凉,漫过福船的甲板,带着海水特有的咸湿潮气,扑在傅琳的脸上,她裹着厚实的披风靠在护板边。
真是失策,想过会冷,没想到这么冷。
和临漳城简直是两个气温。
船身随着浪涛上下起伏,海风卷着雾珠掠过耳畔,看得久了,竟然觉得自己脱离了整个世界,宛如一座孤岛。
这是她两世以来第一次坐船,还是南海水师的主力战船,比船身晃动带来的晕眩感更强烈的是兴奋,激动。
她靠在护板边,目光扫过船上的攻防装置,说实话,她只知道这些冷兵器看起来十分危险,却并不知道这都是什么作用。
此次出海,既是为了接回困守孤岛将近一个月左右的指挥使,更是要带着寒王亲自致歉,弥补之前犯下的过错。
也是昨日,林拓来说了此事,寒王才知道周副将将他们给弄到荒岛来了。他跟傅琳说,他给周副将的命令是将指挥使和右副将控制起来,别让人发现他们。
谁承想周副将这么机智,直接弄到荒岛来了。
好在傅琳来之前详细问过军中将士,这一处孤岛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孤岛,以往巡海时,遇上狂风暴雨也会在那处稍作停留。
因着偶有登岸,所以在树林中搭了几个简易的树屋,用来躲避野兽稍作歇脚。
这至少比荒岛求生要好,傅琳想着有这么一处能睡觉的地方,好歹不会让指挥使变成野人。
孤岛的简易码头荒草丛生,指挥使谢常敬身着洗的发白的长衫,眉间满是风霜。他闭着眼眸靠坐在一处大石块上晒着清晨初升的阳光。
海浪的咸腥味充斥鼻尖。
忽的,听见几个随从呼喊的声音。他连眼皮都没睁开,多半这次又是周澜差人送吃食和水过来吧。
他还算有点良心,不至于让他们这帮人死在这里。
孤岛上的生活很简单,相比较在军中的时候其实十分闲散。因为很多事就算有心也无力,只能被迫天天待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他每天想的最多的就是,皇上有没有给他新的指令,皇上有没有发现他不见了,皇上要做的事有没有耽搁。
可孤岛上听的最多的就是海浪声,海浪不能将皇上的消息带给他。
“指挥使!指挥使!”一名随从吃力的踩着湿软的沙地往他跟前跑。
他坐起身子瞧他,却见他兴奋的指向海的西面。顺着指向,他抬眸望去,是水师战船,军中有人发现他们失踪了!
他猛的站起身来,脚下一软跌倒在地,脸庞贴着湿漉漉的沙地,胡须沾上沙土,他却丝毫不在意。
连跑带爬的往码头奔去,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使得寒冷一点点被驱散,他的眼中燃起希冀。
却在瞧见甲板上站着的寒王时,覆上一层戒备。
怎么是寒王?难道寒王彻底控制沿海水师了?
看着船只渐渐停下,船板还没搭稳寒王便率先迈步登岸,谢指挥使往后踉跄两步,下意识摸向腰间别着的匕首上。
寒王瞧见他的戒备,但他今日是来赔罪的,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对着谢指挥使双手抱拳,身体微微前倾揖礼:“谢指挥使,本王一念之差致你遭此横祸,今日特来赔罪,将你接回军营”
谢指挥使的目光掠过寒王,落在他身后的傅琳身上。绯色的太监宫服,腰上挂着一块龙纹玉牌,他是宫中来的。
看来此事皇上已经知晓。
沉默片刻,谢指挥使才拱手回礼:“王爷言重”
一众人登船落座之后,傅琳斟酌着开口,语气凝重:“指挥使,此次之事陛下已然知晓,但朝堂之上涉密者当守“封事”之规,还望您归京之后谨言慎行”
皇帝已经派了西南军出兵,便必须敞开天窗处理。只要请罪书到了京都,不但寒王要回京受审,连同有关人员一并都要进京。
傅琳在告诫他,皇上暗中要他做的事,一个字都不能提。
谢指挥使闻言一怔,缓缓颔首:“卑职明白,不该说的话,绝不多言”
又说了几句如今南海郡的局势,有士兵送上茶水来,忽的船身剧烈一晃。便瞧见门外来了士兵,神色慌张跪倒在地:“指挥使!了望手察觉有两艘倭船自北向南而来,体量远超我船,恐怕是奔着咱们来的”
船舱里的人登上甲板,只瞧见两艘倭船呈夹击之势压来,船身宽阔,甲板上密密麻麻站满了手持长刀的倭寇,船桅高耸帆布鼓胀如满月,浪涛拍击船舷的轰鸣中,还夹杂着倭寇嚣张的呼喝。
谢指挥使脸色骤变,当即攥紧腰间刀柄:“敌船势众,我方只有一艘,硬拼必败!传我指令,速速升满船帆加速,绕浅滩避开他们!”
寒王眉头紧锁,虽觉得此举有些不妥,但他到底不是指挥使。
将士正准备领命,却听得傅琳一声怒斥:“指挥使!万万不可!”
傅琳的声音清亮,目光如炬:“我等乃是景曜之臣,宁可战死,绝不能避战逃离!今日若是狼狈逃窜,只会让倭寇愈发嚣张,日后更是敢在我朝海域横行无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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