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凤天下 第73章 血火初淬与城下之盟

北方卷起的烟尘如同吞噬天地的巨兽，轰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震得城墙上的碎石簌簌而下。黑旗军的先锋骑兵，如同一片移动的乌云，带着毁灭的气息，压到了平凉郡城之下。

呼延厉，人如其名，一身玄铁重甲，骑在一匹格外雄壮的乌骓马上，狰狞的面甲下只露出一双嗜血的眼睛。他勒马阵前，打量着眼前这座在他眼中不堪一击的城池，以及城头那面陌生的星辰火焰旗，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城上的人听着！”他声如洪钟，带着内力，震得人耳膜发痒，“奉三皇子殿下令，讨伐不臣！速速开城投降，交出妖女苏星临，可免全城屠戮！否则，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回应他的，是城头一片死寂的沉默，以及无数双冰冷而仇恨的眼睛。

苏星临站在旗杆之下，面无表情。她轻轻抬手。

霎时间，城头弓弦震动，一片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般倾泻而下！但这箭矢并非射向骑兵阵型，而是精准地落在了护城壕沟之外约五十步的距离，整齐地插成一排，划出了一条清晰的死亡界限！

挑衅！无声的挑衅！

呼延厉勃然大怒：“找死！攻城队，上！给老子砸烂这龟壳！”

真正的攻城战，远比之前与灰隼的对抗更加残酷和直接。

巨大的盾车被推上前，掩护着扛着云梯的步兵缓慢推进。后方，简陋的投石机开始抛射巨石，虽然远不如蚀骨投石机诡异，但纯粹的物理破坏力依旧惊人，砸在城墙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砖石飞溅。

“稳住！听我号令！”韩明远的声音在城头响起，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的沉稳。他早已登上城墙，接过了正面防御的指挥权。他的回归，如同给守军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弓箭手在女墙后引而不发，直到敌军进入最佳射程。

“放！”

一声令下，箭矢带着凄厉的呼啸声扑下！顿时，城下响起一片惨嚎。但黑旗军不愧是百战老兵，顶着箭雨，悍不畏死地冲过壕沟，将云梯死死架上了城墙！

“滚木！擂石！”邵林咆哮着，带着星焰军的士兵将早已备好的守城器械狠狠砸下！沉重的圆木和巨石沿着云梯滚落，带起一蓬蓬血雨。

战斗瞬间进入了最惨烈的城头争夺战。不断有敌军攀上城头，挥舞着战刀与守军绞杀在一起。怒吼声、兵刃碰撞声、濒死的哀嚎声混杂成一片，空气中迅速弥漫开浓郁的血腥气。

苏星临没有亲自下场搏杀，她如同一个冷静的棋手，巡视着整个战线。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威慑和鼓舞。偶尔有险情发生，她指尖微弹，一道细微却凝练的星力便会激射而出，精准地洞穿试图偷袭的敌军百夫长的眼眶，或是击断即将搭上垛口的钩索。

云瑾则坐镇在城门楼内，面前摊开着地图，不断接收着各处传回的战况，冷静地分析着敌军的进攻节奏和薄弱点，并通过传令兵向韩明远和邵林提出微调建议。

“目标‘韩明远’情感波动：‘并肩作战的默契’、‘守护的决意’…”

“能量 10！”

“目标‘云瑾’情感波动：‘运筹帷幄的投入’、‘智计得售的满足’…”

“能量 8！”

“当前能量：56 点！”

韩明远一刀将一名刚冒头的敌军校尉劈下城墙，抽空抹了把溅在脸上的血污，目光下意识地搜寻那个身影。看到她安然无恙，正冷静地指挥若定，他心中稍安，但随即又看到她身侧那个同样忙碌、不断传递信息的云瑾，心头那根刺又不自觉地动了一下。他强迫自己收敛心神，专注于眼前的厮杀。

第一天的攻城，在日落时分暂告段落。黑旗军丢下了数百具尸体，未能越雷池一步，悻悻退去。城头上也伤亡近百，疲惫的士兵们靠着垛口喘息，默默包扎着伤口，搬运着同袍的遗体。

夜幕降临，城头点燃了火把，如同一条蜿蜒的火龙。苏星临亲自巡视伤兵，将掺了神水泉的伤药分发给重伤员。她的到来，无声地安抚着士兵们紧绷的神经。

韩明远安排完夜防，找到正在给一名断臂士兵喂水的苏星临。他站在几步之外，看着她轻柔的动作和低语的安慰，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连日来的隔阂似乎在血与火的洗礼中淡去了不少。

“今天……多亏了你。”他声音有些干涩地说道。他指的是苏星临那几次精准的星力援手，若非如此，几处防线可能已被突破。

苏星临抬起头，火光映照下，她的脸带着一丝倦意，却依旧明净。“分内之事。”她淡淡道，“你也辛苦了，去休息吧，今夜我值守。”

“我陪你。”韩明远脱口而出，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苏星临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

两人并肩走在寂静下来的城墙上，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敌军营地隐约的刁斗声。血腥气尚未散去，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白天……”韩明远犹豫着开口，想为之前的冲动道歉，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过去的事，不必再提。”苏星临打断他，目光望向城外连绵的敌军灯火，“眼下，守住平凉才是唯一重要的事。”

她的豁达让韩明远心头一松，随即又是一紧。她不在意，是因为不在乎吗？

就在这时，云瑾拿着一卷帛书走了过来，看到并肩而立的两人，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面色如常地走上前：“阁主，韩校尉。这是今日敌军兵力配置和进攻模式的初步分析，以及对其后勤补给线的推测。或许，我们可以考虑派‘夜不收’进行针对性骚扰。”

他将帛书递给苏星临，目光平静，仿佛白天城头那无形的交锋从未发生。

苏星临接过，就着火光仔细观看。韩明远也凑近了些，目光落在云瑾那清隽却难掩疲惫的脸上，心中复杂。他不得不承认，此人的智谋，对平凉至关重要。

接下来的两日，攻防战陷入了残酷的拉锯。呼延厉不断变换进攻方式，昼夜不停地骚扰，试图耗尽守军的体力和意志。平凉郡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看似摇摇欲坠，却在苏星临、韩明远、云瑾三人形成的稳固铁三角支撑下，一次次将狂涛拒之门外。

守军伤亡在增加，疲惫刻在每个人的脸上，但士气却未曾跌落。因为他们能看到，他们的领袖始终与他们同在。

第三天黄昏，一次格外猛烈的进攻被打退后，呼延厉终于失去了耐心。他亲自来到阵前，看着城头那道让他损兵折将却始终无法逾越的身影，怒火中烧。

“苏星临！”他咆哮道，“你以为你守得住吗？殿下中军不日即到，到时十万大军围城，我看你能撑到几时！你若识相，现在开城，我或可求殿下饶你性命，收你入帐……”

污言秽语尚未说完，城头之上，苏星临眼神一寒。

她甚至没有动用星力，只是夺过身边一名士兵的强弓，搭上一支普通箭矢，拉弓如满月，动作流畅而充满力量的美感。

“咻——！”

箭矢破空，并非射向呼延厉，而是精准无比地射穿了他身后那面代表他身份的大纛旗的旗杆！

“咔嚓！”旗杆应声而断，巨大的旗帜颓然坠落！

城上城下，瞬间一片死寂。

苏星临清冷的声音这才缓缓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要战便战，废话太多。你的旗，我收下了。下次，便是你的首级。”

呼延厉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却在那双冰冷星眸的注视下，竟一时语塞。

然而，就在平凉军民因苏星临这一箭而士气大振之时，一骑快马却从南方飞驰而来，带来了一个让苏星临和云瑾都脸色微变的消息。

派往赤土原执行任务的“夜不收”小队，遭遇不明势力伏击，伤亡过半，队长拼死传回情报——赤土原内部突然达成和解，并疑似有玄冥阁之人居中调停，一支约五千人的赤土原联军，已悄然北上，意图不明！

南方，也不太平了！

刚刚稳定三天的防线，背后再次出现了新的威胁。

苏星临握紧了手中的弓，目光从北方黑压压的敌军，转向了南方的茫茫夜色。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