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凤天下 第30章 山野炊烟

暮色四合，群山如黛。远处密林深处那一缕若有若无的炊烟，在渐暗的天色中显得格外醒目，也格外诡异。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背面，怎会有如此规律的烟火气息？

“是猎户吗？”小豆子带着一丝期盼，又有些紧张。

“不像。”赵锤眯着眼眺望，“猎户生火不会这么……显眼。这烟起得直，位置也挑得好，像是常驻的人家。”

“常驻？”石头疑惑，“这荒山野岭，怎么住人？”

苏璃心中警铃微作。刚刚脱离虎口，任何未知的存在都可能是危险。但团队成员精疲力尽，赵锤手臂带伤，妞妞需要安稳环境，干粮也所剩无几。他们迫切需要休整和补给。这缕炊烟，既是诱惑，也是考验。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苏璃下定决心，“我们去看看，但必须万分小心。赵师傅，你和小豆子留下，照顾王婶和妞妞，守住这个水帘洞，这是我们最后的退路和宝藏所在。石头，你跟我去探路。”

安排妥当，苏璃和石头借着暮色和树林的掩护，向着炊烟的方向悄无声息地摸去。山路难行，但石头在山野间行动敏捷，如同灵猿。两人保持距离，利用地形交替前进，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越靠近目的地，人工的痕迹越明显：一条被踩踏出来的小径，几处设置巧妙的捕兽陷阱，甚至还有一小片被开垦过的坡地，种着些耐寒的薯类。这一切都显示，这里确实有人长期生活，而且懂得利用环境。

终于，他们潜伏在一处高地的灌木丛后，看清了下方的景象——那是一个建在山谷避风处的小小村落，或者说，更像一个隐蔽的营地。七八间简陋但坚固的木屋依山而建，中央的空地上燃着篝火，吊着一口铁锅，几个穿着粗布衣服、男女老少皆有的人正围坐在一起，气氛看似平静。他们的衣着打扮与灰烬城的流民不同，更简朴，却也似乎更有序。

就在苏璃观察之际，身旁的石头突然身体一僵，低呼一声：“不好！”只见他脚下踩中了一根极细的藤蔓，触发了一个隐蔽的机关！旁边一棵大树的枝桠猛地弹起，发出清脆的铃铛声！

“有人！”下方营地瞬间警觉，几个精壮汉子立刻抓起身边的柴刀和弓箭，目光锐利地扫向苏璃他们藏身的方向。

行踪暴露！苏璃心道不妙，正要拉着石头撤退，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营地传来：“树上的朋友，既然来了，就请下来喝碗热汤吧。这深山老林的，相遇即是缘分，何必躲躲藏藏？”

声音平和，没有敌意，反而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淡然。苏璃心念电转，此刻强行逃跑反而显得心虚，更容易引发冲突。她深吸一口气，示意石头不要轻举妄动，然后朗声回应：“路过之人，无意打扰，这就离去。”

“呵呵，”那老者笑道，“铃声已响，便是山神留客。这夜里山路难行，猛兽出没，二位还是下来歇歇脚稳妥些。”

话已至此，再走便是拂了对方面子。苏璃权衡利弊，决定冒险一见。她整理了一下衣衫，和石头一起，大大方方地从灌木丛后走了出来，沿着小径走下山谷。

走近了，苏璃才看清那老者。他须发皆白，脸上布满皱纹，但一双眼睛却清澈明亮，仿佛能看透人心。他坐在火堆旁的一块磨盘大的石头上，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烟杆，神态安详。周围的人看着苏璃和石头，眼神中有好奇，有警惕，但并无明显的恶意。

“坐。”老者指了指火堆旁的空位，又对旁边一个妇人示意，“给客人盛碗汤。”

热腾腾的、不知用什么山菌和肉干熬制的汤递到手中，香气扑鼻，让饥肠辘辘的苏璃和石头几乎难以自持。但他们没有立刻喝，保持着基本的戒备。

“老丈如何称呼？此地是……”苏璃谨慎地问。

“山里人，没什么名号，叫我木老便是。”老者吐出一口烟圈，“这里嘛，算是我们这些不愿在俗世沉浮之人的一处避世之所。姑娘气质不凡，不似寻常山野之人，何以深夜至此荒僻之地？”

苏璃心思急转，不能暴露禹工遗刻和四海货栈之事，便半真半假地说道：“晚辈苏璃，本是行商，途中遭遇山匪，与家人失散，仓皇间误入此山，幸得同伴相助，才侥幸逃脱，如今迷途于此。”

“行商？”木老目光在苏璃和石头脸上扫过，尤其在苏璃那双虽然沾染风尘却依然细腻的手上停留片刻，微微一笑，并未深究，“相逢是缘。既如此，今夜便在此歇息吧。山野之地，唯有粗茶淡饭，莫要嫌弃。”

老者的宽容让苏璃稍安，但并未完全放松警惕。她注意到，这个营地的人虽然穿着朴素，但行动间颇有章法，几个年轻人体格精悍，眼神锐利，不像是普通的山民。而且，在交谈中，她隐约听到有人提到“巡山”、“警戒”之类的词。

夜深了，苏璃和石头被安排在一间空置的木屋休息。隔着窗户，能看到营地外围有模糊的人影在巡逻，秩序井然。

“苏姐，你觉得他们是什么人？”石头压低声音问。

“不像普通的避世者。”苏璃沉吟道，“倒像是……一支训练有素、在此隐居的队伍。那个木老，绝不简单。”

但无论如何，暂时他们是安全的，甚至得到了食物和栖身之所。这或许是危机后的一次喘息之机，也可能是一个更大漩涡的开始。

苏璃躺在简陋的床铺上，毫无睡意。她想着藏在水帘洞里的禹工典籍，想着生死未卜的灰烬城，想着神秘的四海货栈和影堂，又想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透着古怪的深山营地。

木老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在她耳边回响：“这大山里，藏着很多秘密，也藏着很多双眼睛。姑娘，好自为之。”

这炊烟引来的，究竟是暂时的避风港，还是另一张早已张开的网？木老这群人，真的只是避世者吗？他们与那神秘的木蝉，又是否有着某种关联？

夜色深沉，山风穿过木屋的缝隙，带来远方的兽嚎与近处的篝火噼啪声。苏璃知道，短暂的平静之下，暗流依旧汹涌。明天的太阳升起时，等待他们的，将是新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