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雪下得紧,鹅毛般的雪片打着旋儿落下来,给朱红宫墙覆上了层厚厚的白绒。养心殿内,地龙烧得正旺,暖烘烘的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檀香。
承煜手里捏着雁门关送来的奏报,指尖在“士兵家眷过冬银短缺”几个字上反复摩挲。旁边的青梧太后端着茶盏,见他眉头紧锁,轻声问:“怎么了?雁门关那边出了岔子?”
“倒不是岔子,是桩该办的事。”承煜把奏报递给她,“承锐和阿古拉说,关外的士兵大多是苦寒之地来的,家里多是老弱妇孺,冬天连炭火都舍不得烧。他们想从节省的军需里匀出些银钱,给每个士兵家里寄去一笔‘暖冬银’,让家眷能踏踏实实过个冬。”
青梧太后快速扫过奏报,眼里泛起暖意:“这主意好。士兵在前线拼命,家里要是冻着饿着,哪还有心思守关?”她放下茶盏,语气笃定,“该拨钱,不仅要拨,还得拨足了。”
承煜点头:“朕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国库近来不算充盈,西北刚遭了蝗灾,赈灾款就耗去不少。”他有些犹豫,不是舍不得,是怕顾此失彼。
“国库再紧,也不能紧了守关士兵的家。”青梧太后拿起朱笔,在奏报上圈了几个字,“你看,承锐他们已经把婚宴省下的银钱先垫了一部分,可那点钱杯水车薪。咱们当皇上太后的,要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周全,还有谁肯为咱们守这万里江山?”
她顿了顿,想起年轻时跟着先帝去边关劳军的日子。那些士兵握着冻裂的兵器站在雪地里,盔甲上结着冰碴,说起家里的孩子却眼里发亮。“臣家里的娃,就盼着臣能寄回去点钱,给炕上铺层新棉絮。”——那句话,她记了一辈子。
承煜被说得心头一热,拿起玉玺在奏报上盖了印:“传朕旨意,从内库调拨二十万两白银,作为‘暖冬银’,直接发往雁门关,由承锐和阿古拉监督发放,务必让每个士兵的家眷在冬至前收到银子。”
“等等。”青梧太后叫住传令的内侍,补充道,“再加五万两,让他们给士兵们也添些过冬的衣物,别只顾着家里,自己冻着。”
内侍领旨而去,承煜看着窗外的雪,忽然笑道:“还是母后考虑得周全。”
“不是周全,是该懂的理儿。”青梧太后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你外祖父当年守雁门关,寒冬腊月里,我祖母把嫁妆当了,换来的棉花全给士兵们做了棉袜。她说,士兵的脚暖了,站得才稳,这江山才能立得牢。”
雁门关收到长安的旨意时,正飘着今年的第一场冻雨。承锐和阿古拉正在军需库核对士兵名册,听到传报,都停下了手里的活。
“皇上和太后拨了二十五万两暖冬银?”阿古拉接过旨意,指尖有些发颤,“连咱们自己的冬衣都考虑到了?”
承锐看着旨意上“务必让家眷过暖冬”几个字,喉结动了动:“陛下和太后……”他没说下去,只是转身对老张道:“快,把所有士兵的籍贯、家眷姓名都整理出来,一户一户核对清楚,银钱必须亲手交到家眷手里,谁也不许克扣半分。”
消息在军营里炸开时,士兵们正在吃午饭。糙米饭配着腌萝卜,没人抱怨,可听到“暖冬银”三个字,个个都红了眼。
“真……真要给家里寄钱?”赵虎嘴里的萝卜干掉在桌上,他娘去年冬天咳得直不起腰,就因为没钱买炭火,“能有多少?”
“每户至少五两!”承锐站在高台上,声音透过雨幕传得很远,“皇上说了,让你们家里的爹娘妻儿,都能买得起炭火,做件新棉袄,过个踏踏实实的暖冬!”
五两银子,够寻常人家买两担炭、扯几尺布,还能余下些给孩子买块糖。赵虎捂着嘴,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淌,他想起娘总说“家里啥都好,你在边关好好当差”,可他知道,灶房里的炭盆,整个冬天都没怎么旺过。
阿古拉站在一旁,看着士兵们或激动或哽咽的模样,悄悄对承锐说:“我让人把银钱换成银票,写上地址,直接托镖局送上门。偏远地方的,就先存在当地的票号,让家眷凭身份牌去取。”
“想得周到。”承锐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还沾着核对名册时蹭的墨汁,却暖得很。
接下来的几日,雁门关上下都忙着这件事。士兵们报上家眷信息,文书们一笔一划地登记,阿古拉带着女兵们检查银票上的地址,承锐则盯着镖局的人打包,再三叮嘱“务必送到,晚了要罚”。
赵虎的银票上写着“青州府赵家村,交赵氏”,他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半天,忽然给承锐磕了个头:“将军,俺……俺想多寄点,能不能从俺下个月的饷银里扣?”
“怎么?嫌五两少?”承锐扶起他。
“不是!”赵虎脸涨得通红,“俺想给俺娘买只老母鸡补补身子,她总咳……”
承锐心里一酸,从自己的私库里取了二两银子,塞进他手里:“拿着,算我借你的,等你立了功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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