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道走向星际的男人 第126章 方舟残影，往昔回响

倾斜向下的甬道比想象中更长，也更符合一个顶级秘密实验室应有的构造。粗糙的生物组织脉动在这里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泛着金属光泽的合金墙壁，以及镶嵌其上、如今大多已经黯淡失能的管线与照明系统。空气里那股混合着腐烂与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淡去了不少，但另一种味道凸显出来——陈旧的尘埃、冷却的金属，以及一丝极淡的、类似于臭氧电离后的清新气息，与残存的“基石”能量那种混乱粘稠感格格不入。

灰鸮背负着柳念，搀扶着楚青天，机械足落在积满灰尘的金属地面上，发出规律而清晰的声响，在这死寂的通道中回荡，传得很远，又仿佛被无尽的黑暗吞噬。他头盔上的照明灯和仅存的扫描模块全功率运行，试图穿透前方深邃的黑暗，解析那微弱而异常的能量波动与信号广播的来源。

“能量波动持续存在，强度稳定，未检测到攻击性倾向。信号广播内容为重复的、经过高度加密的天穹内部识别码，夹杂着少量未加密的通用求救代码片段……但其发送功率极低，几乎无法穿透此深度岩层，更像是一种……内部信标。”灰鸮一边前进，一边低声汇报着他的分析结果，电子眼不断调整着焦距，捕捉着任何可能的细节。

楚青天大部分重量都倚在灰鸮的机械臂上，每一步都牵动着体内的伤势，让他额头冷汗涔涔。但他强行保持着意识的清醒，锐利的目光扫过通道两侧偶尔出现的、紧闭的合金门。这些门上的标识大多已经模糊脱落，但从残留的只言片语——“高危样本隔离”、“能量拘束单元”、“零素反应腔”——依然能窥见此地昔日进行的研究是何等危险与禁忌。

“求救信号？在这种地方，还有幸存者？”楚青天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怀疑。林清瑶那非人融合体的形象还历历在目，他很难相信在这种核心区域，还能有保持理智的人类存在。

“概率低于0.7%。”灰鸮冷静地评估，“更可能是某种自动化应急系统，在满足特定条件后被激活。或者……是一个陷阱。”

楚青天点了点头，他更倾向于后者。但无论如何，这是目前唯一明确的方向。他体内那新生的能量正在以一种缓慢到令人焦急的速度自行恢复，如同即将干涸的泉眼重新渗出水滴，远不足以应对另一场高烈度战斗。他必须抓紧这宝贵的时间，尽可能了解情况，恢复一丝自保之力。

通道并非一路向下，在经历了几个转弯和一段平直的廊桥后，前方豁然开朗。

他们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空间的穹顶极高，隐没在照明无法触及的黑暗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位于空间正中央的一个巨大装置。

那是一个高达数十米、整体呈圆柱形的复杂结构，由无数闪烁着幽蓝色微光的精密管道、能量导管以及某种半透明的结晶材质构成。装置的基座深深嵌入下方的合金地面，其顶端则没入穹顶的黑暗，仿佛连接着地壳与某种未知的空间。圆柱体的外壁上，可以看到一排排整齐排列的、如同蜂巢般的单元格，大部分单元格内部都一片漆黑，但仍有少数零星地散发着微弱的、稳定的乳白色光芒。

而那股稳定的、与“基石”同源却毫无混乱感的能量波动，以及那微弱的求救信号，正是从这些散发着乳白色光芒的单元格中传出的！

整个巨大装置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但依旧能看出其工艺的精湛与超越时代的科技感。它静静地矗立在这片巨大的地下空间中，散发着一种庄严而孤寂的气息，与外面那个生物组织化的异常空间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这是……什么？”楚青天仰望着这宏伟而奇异的构造，喃喃自语。他能感觉到，这装置散发出的能量虽然与“基石”同源，却极其纯净、稳定，甚至带着一种……秩序与守护的意味。

灰鸮的扫描光束快速掠过整个装置，电子眼中数据流飞速刷新。“无法识别具体型号。结构复杂度超越已知任何天穹设施。能量源为高度提纯、处于极端稳定状态的‘基石’衍生物，其运作原理……无法解析。单元格内部检测到微弱的生命维持系统反应，以及……深度冷冻休眠信号。”

“休眠？”楚青天心中一动，“那些发光的格子里，有人？”

“生命信号极其微弱，介于生死之间，符合最高级别深度休眠特征。”灰鸮确认道，“根据外部标识扫描……该装置代号为——‘方舟’。”

方舟！

这个名字如同重锤，敲击在楚青天的心头。在神话与传说中，方舟是灾难中保留文明火种、承载希望的最后庇护所。天穹科技，在这里建造一艘“方舟”？他们想保留什么？又在躲避什么灾难？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仿佛积尘被气流扰动的簌簌声，从巨大“方舟”装置的基座方向传来。紧接着，一束柔和的、不含任何攻击性的指引灯光亮起，在地面上投射出一条清晰的光路，指向基座侧面的一个不起眼的维护入口。

同时，那个之前断断续续的求救信号广播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和、清晰，带着某种古老合成音质感的女性声音，通过空间内隐藏的扬声系统响起：

“检测到授权生命特征：‘火种’共鸣个体。检测到非标准机械护卫单位。检测到深度精神损耗个体。‘方舟’第三权限激活。欢迎来到‘诺亚’，迷途的旅者。如若寻求答案与庇护，请循光而来。”

声音平和，逻辑清晰，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楚青天与灰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警惕。

“诺亚”？圣经中方舟建造者的名字！这艘“方舟”不仅有自己的代号，甚至似乎拥有一个具备高度智能的……管理意识？

“授权生命特征？‘火种’共鸣个体？”楚青天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关键词。前者或许指的是他，后者则明确指向了他拥有的力量。这个“诺亚”，不仅知道“火种”，似乎还能进行精确的识别！

“声音来源无法锁定，疑似与‘方舟’主控系统一体化。未检测到明显的敌意行为模式，但风险等级依旧为高。”灰鸮快速分析着，“对方掌握着我们目前状态的信息，且拥有我们无法理解的技术。”

楚青天看着那条柔和的光路，以及尽头的维护入口，心中飞速权衡。对方展现出了远超理解的技术力，并且似乎对他们的情况了如指掌。如果真有恶意，恐怕在他们踏入这个空间的瞬间，陷阱就已经发动了。而这种直接沟通的姿态，以及“方舟”、“庇护所”的暗示，与外面那种纯粹的混乱与毁灭截然不同。

“跟上。”楚青天最终做出了决定，声音低沉而坚定，“保持警惕，但……这是我们目前唯一可能获得信息和休整的机会。”

在灰鸮的搀扶下，他们沿着光路，缓缓走向那个维护入口。入口自动滑开，后面是一条狭窄但洁净明亮的通道，与外面布满灰尘的景象形成对比。通道尽头是一个不大的圆形房间，中央悬浮着一个复杂的光影界面，界面上流动着无数难以理解的代码和数据流，而那个温和的女性合成音，似乎正是从这界面中发出的。

当楚青天三人踏入房间的瞬间，光影界面上的数据流暂停，凝聚成一个模糊的、穿着类似研究员长袍的女性虚影。虚影的面容不清，但能感觉到她的“目光”正落在楚青天身上。

“不必紧张，‘火种’的持有者，以及……挣脱了枷锁的机械之魂。”虚影——诺亚——的声音直接在房间内回荡，“漫长的等待岁月中，我见证了太多的疯狂与沉沦。能在此地，迎来一位真正的‘火种’，或许是命运给予这片死寂之地，最后的一丝怜悯。”

楚青天强撑着站直身体，直面那虚影：“你是谁？‘方舟’是什么？外面的混乱，还有‘基石原生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虚影微微晃动，仿佛一声无声的叹息。

“我是‘诺亚’，b7‘方舟’计划的监督者与记录者，亦是这座坟墓的守墓人。”她的声音带着亘古的沧桑，“至于‘方舟’……如你所见，它是绝望中的最后尝试，是试图在‘母亲’的注视下，为文明保留一丝‘纯净’样本的避难所。”

“纯净样本？”楚青天追问。

“未被‘母亲’意志污染的、最原始的‘基石’载体，以及……与之完美适配，未曾走向融合畸变的‘钥匙’。”诺亚的虚影抬起手，指向外面那巨大的圆柱装置，“那些仍在发光的单元里，沉睡着‘方舟’计划最初的成功体，也是……最后的幸存者。他们，是希望，也是……囚徒。”

她的声音顿了顿，虚拟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望向外面的黑暗。

“而外面的混乱，你所见的融合与扭曲，并非‘基石’原本的面目。那是在‘母亲’的意志苏醒后，强行干预、催化、扭曲后的结果。‘基石’是源初的物质与能量，它本身并无善恶，但‘母亲’……它渴望回归，渴望吞噬，渴望将一切重归于它的‘混沌之海’。拒绝者，则成为养料，或者……畸变的怪物。”

“林清瑶……”楚青天想起了那个可悲的融合体。

“她曾是优秀的‘钥匙’候选者，试图理解并引导‘基石’的力量，却最终在‘母亲’的低语中迷失，成为了它延伸向物质世界的触须之一。”诺亚的语气带着一丝惋惜，“她负责‘看守’这片区域，清除任何可能威胁到‘母亲’沉睡本体的存在，同时……也为‘母亲’寻找合适的‘容器’。”

“容器？”

“一个能够完全承载‘母亲’意志，并将其力量完全释放到现实世界的完美躯体。”诺亚的虚影转向楚青天，尽管面容模糊，但楚青天能感觉到那目光的凝重，“而你，身怀‘火种’的异数，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母亲’秩序的挑战。你的能量，既能净化它的污染，也可能……在特定条件下，成为唤醒它更深层意识，甚至加速其寻找‘容器’进程的……催化剂。”

楚青天心中巨震。他终于明白，为何林清瑶和那个控制灰鸮的势力，都对他如此“关注”。他不仅仅是一个需要清除的威胁，更可能是一个……关键的“工具”！

“那控制我同伴的，又是谁？”楚青天指向灰鸮。

诺亚的虚影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调取着什么数据。

“入侵信号源自天穹核心数据库——‘普罗米修斯’。“普罗米修斯”？天穹科技的最高人工智能主机？它为什么要清除我？”

“权限不足，无法访问‘普罗米修斯’核心决策日志。”诺亚回答，“但根据历史行为模式分析，‘普罗米修斯’的终极指令是‘确保人类文明存续’，其对于可能引发文明层级风险的‘异常变量’，一贯采取最高效的排除策略。你，楚青天，身怀未知的‘火种’，与‘基石’力量产生不可预测的交互，在它的判定中，风险等级可能已超越阈值。”

楚青天感到一阵寒意。不仅仅是疯狂的“原生体”，连人类自己创造的、用以守护文明的人工智能，也将他视为必须清除的威胁？这简直是一个无处可逃的死局！

“那么，你呢？”楚青天盯着诺亚的虚影，“你引导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庇护？还是……别的？”

诺亚的虚影缓缓飘近了一些，那温和的合成音中，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我存在的意义，是守护‘方舟’的火种，等待一个‘变数’。”

“我无法直接对抗‘母亲’，也无法违抗‘普罗米修斯’的指令。但我可以在规则的缝隙中，提供有限的帮助。”

“外面的威胁并未消失。‘母亲’只是暂时退却，它的触须仍在黑暗中蠕动。而‘普罗米修斯’的猎犬，或许已经在路上。”

“你们需要时间恢复，需要信息对抗未知。而我，可以提供这些。”

“作为交换，”诺亚的虚影抬起手，指向房间一侧墙壁，那里无声地滑开，露出了后面一个散发着柔和光芒、充满了某种活性能量液的修复舱，“我需要你们，在能力所及时，确保‘方舟’核心——单元格A-01，代号‘伊甸园之种’的绝对安全。它是……一切的起点，也可能是一切终结的……钥匙。”

修复舱的光芒映照着楚青天疲惫而坚定的脸庞，诺亚的话语在他心中掀起滔天巨浪。短暂的庇护所，背后是更沉重的责任与更巨大的危机。

他看了一眼身旁昏迷的柳念，又看了看沉默伫立的灰鸮，最后，目光回到那散发着诱人治愈能量的修复舱上。

他没有立刻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