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检修隧道内,时间仿佛凝固。只有那个被楚青天随手击溃的壮汉偶尔发出的无意识呻吟,以及柳念微弱但平稳的呼吸声,证明着时间的流逝。楚青天盘膝坐在入口阴影处,如同一尊沉入亘古冥想的石雕。
外界微光城的喧嚣被隔绝在外,他全部的心神都沉入了体内那片新生的“宇宙”之中。
吞噬“奇点”带来的力量,远非简单的能量叠加。那是一个完整的、蕴含着混沌与秩序本源的微型世界,强行塞入了他这具凡俗的躯壳。此刻,他的能量核心处,那个苍青色的奇异质点缓缓自旋,每一次转动,都散发出无数细若游丝、却重若千钧的能量脉络,如同植物的根系,又似星河的旋臂,试图与他原有的经脉、血肉、乃至灵魂更深层次地结合。
这个过程,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艰险与痛苦。
那些能量脉络所过之处,细胞在欢呼雀跃中新生,也在法则的重压下哀鸣、崩解、再重组。他的身体内部,仿佛在进行着一场永无休止的创世与灭世。上一秒,某个脏器被精纯的秩序之力洗涤,焕发出远超从前的活力;下一秒,邻近的组织就可能被一丝逸散的混沌气息侵蚀,瞬间老化、碳化,又在生命之力的流转下艰难修复。
他的意识,如同暴风雨中驾驭一叶扁舟的舵手,必须时刻保持极致的清醒与精准,引导着这两股对立又统一的力量,在毁灭与新生的边缘维持着危险的平衡。稍有分神,那脆弱的平衡便会被打破,后果不堪设想。
汗水浸透了他额前的碎发,顺着下颌滴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洇开深色的印记。他的眉头紧锁,身体微微颤抖,体表偶尔会不受控制地闪过一缕金红的秩序雷光或一丝暗紫的混沌涡流,将周围的空气灼烧出细微的波纹,或将地面的铁锈无声湮灭。
他在适应,在驯服,在将这份天赐(或者说强塞)的伟力,真正转化为属于“楚青天”自己的力量。这需要时间,更需要坚韧到极致的意志。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个小时,或许只是一瞬,当他强行将一股试图脱离掌控、冲向四肢百骸的混沌能量流重新约束回核心质点周围时,一种奇妙的感应,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湖中荡开了一圈涟漪。
这感应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身后。
他猛地从内视状态中脱离,豁然转身,目光投向角落里的柳念。
只见柳念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她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梦呓般的呻吟,然后,那双紧闭了不知多久的眼眸,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
初时,她的眼神是空洞而迷茫的,仿佛迷失在无尽漫长的噩梦之中,尚未完全找回现实的坐标。她怔怔地望着隧道顶部那渗着水渍、布满锈迹的混凝土,瞳孔没有焦距。
楚青天没有立刻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收敛了周身所有可能带来压迫感的气息,如同一个最普通的旁观者。
几秒钟后,柳念的眼神终于开始凝聚。她似乎感觉到了身下粗糙布料的触感,闻到了空气中铁锈与霉变的味道,听到了远处据点隐约传来的嘈杂……以及,近在咫尺的、那道沉稳的呼吸声。
她的眼球缓缓转动,视线最终落在了盘坐在不远处的楚青天身上。
四目相对。
柳念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即,昏迷前那恐怖绝伦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被劫持的惊恐,能量子宫中意识被撕裂、侵蚀的无边痛苦,楚青天那决绝冲入毁灭洪流的背影,以及最后时刻,那一点温暖光芒将她从黑暗深渊中强行拉回的触感……
恐惧、绝望、挣扎、以及最后那一丝得救的庆幸……复杂的情绪在她眼底交织、翻涌,最终化为两行清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浸湿了鬓角。
“……楚……大哥?”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带着难以置信的试探。
“是我。”楚青天起身,走到她身边蹲下,声音温和而肯定,“我们安全了,暂时。”
他拿起旁边那半壶所剩不多的过滤水,小心地递到柳念唇边。“先喝点水,慢慢说。”
柳念就着他的手,小口啜饮着浑浊却珍贵的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干灼的喉咙,带来一丝真实的慰藉。她贪婪地喝了几口,才缓过气来,目光重新聚焦在楚青天脸上,仿佛要确认这不是又一个虚幻的梦境。
“我们……怎么会在这里?那个……那个恐怖的东西呢?”她环顾四周这陌生而简陋的环境,眼中残留着惊惧。
“实验室已经毁了。”楚青天言简意赅,避重就轻,“我们逃了出来,这里是外面的一个幸存者据点,叫微光城。”
他没有详细描述吞噬“奇点”和对抗“普罗米修斯”的惊险过程,那对于刚刚苏醒、精神依旧脆弱的柳念来说,太过刺激。
柳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隐约记得最后那毁天灭地的能量对撞,记得楚青天身上爆发出的、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既熟悉又陌生的浩瀚气息。她看着楚青天,感觉他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同,她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他更加……深邃,更加平静,仿佛一片看不见底的深海,表面波澜不惊,内里却蕴藏着难以想象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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