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毕业后的十五年人生 第92章 深渊边缘

张旺口中那个模糊的“经理检查”，像毒蛇吐出的信子，在余庆心头嘶嘶作响。常规手段已近极限，不深入虎穴，焉得虎子？

在获得周书记和县公安局最高级别的批准与周密部署后，“利刃”行动启动。余庆，这把淬炼于军营、打磨于基层的利刃，决定亲自刺入传销组织最肮脏的心脏。

余庆彻底褪去了“余副主任”的一切痕迹。他换上从民工聚集区淘来的、散发着汗臭和霉味的旧衣，头发油腻打绺，脸上刻意不修边幅，眼神浑浊，带着一种被生活反复捶打后的麻木与对金钱近乎偏执的渴望。

他扮演的角色，是一个在沿海工厂打工十年却一无所获、心灰意冷返乡，却又被亲戚嫌弃、走投无路、迫切想要翻身的底层青年“阿庆”。

地点选在了传销组织活动更为猖獗、管控相对更松的邻镇——东山镇（余庆老家，熟人更多，反而灯下黑）。

在老杨和小孙的远程策应下，余庆“偶然”结识了一个在东山镇活跃的、名叫“刚子”的低级头目。几包劣质香烟，几句对现实的愤懑和对暴富的向往，很快就让刚子将“阿庆”视为可发展的“优质下线”。

余庆被刚子带进了一个位于东山镇城乡结合部、比青峰镇窝点更加混乱不堪的“家”。这里男女混居现象更为普遍，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荷尔蒙和堕落的气息。地铺一个紧挨一个，**是奢侈品。

白天，是无穷无尽的“洗脑”课程，喊着空洞的口号；晚上，则是在昏暗灯光下，一群精神空虚的男女相互慰藉，行为放浪。

余庆强迫自己适应这一切。他吃得下毫无油水的清水煮菜，睡得惯挤满虱子的地铺，甚至能对着那些漏洞百出的“理论”频频点头，做出一副醍醐灌顶的模样。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既要表现出足够的“虔诚”和“潜力”，又不能过于突出引起怀疑。

余庆的“踏实”和“悟性”很快引起了刚子上级，一个被称为“丽姐”的女头目的注意。丽姐三十多岁，风韵犹存，眼神里带着历经世故的精明和掌控欲。她负责管理东山镇片区的几个“家庭”，权力不小。

一天晚上，“家庭”搞所谓的“联谊活动”，实则是变相的放纵。音响放着刺耳的舞曲，光线暖昧。几杯劣质白酒下肚（余庆不得不少量沾唇以合群），场面更加混乱。丽姐似乎对余庆这个“新人”格外关照，主动坐到他身边，身体几乎贴靠上来，浓郁的香水味刺鼻。

“阿庆，看你这气质，以前不像干粗活的呀？”丽姐吐气如兰，手指似无意地划过余庆的手背。

余庆心中一凛，知道这是试探。他挤出憨厚的笑容，带着酒意含糊道：“丽姐说笑了，在厂里……也就是个流水线螺丝钉，啥气质不气质的。”他顺势抬手佯装挠头，避开了那令人不适的接触。

然而，丽姐并不罢休。她使了个眼色，一个名叫“小美”、年纪很轻、眼神却已有些麻木的女孩凑了过来，几乎要坐到余庆腿上。“庆哥，一个人多闷啊，我陪你喝一杯。”小美声音娇嗲，手已经环上了余庆的脖子。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和口哨声。刚子也在旁边起哄：“阿庆，放开点！丽姐这是看得起你！咱们这行，就是要打破传统观念，资源共享！”

余庆瞬间成了全场焦点。他感到无数道目光钉在自己身上，有羡慕，有嫉妒，有看戏的玩味。拒绝，立刻就会显得格格不入，甚至引来更严厉的审查和可能的危险。接受，则意味着道德底线的失守和难以预料的纠缠。

电光火石间，余庆做出了决定。他脸上堆起受宠若惊又略带局促的笑容，手臂看似自然地搂住了小美的腰，将她稍稍带离自己腿部，避免更亲密的接触，但手掌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单薄衣衫下温热的肌肤。他的动作有些僵硬，在旁人看来却更像是“害羞”和“紧张”。

“美……美妹子，别……别这样，哥喝多了，头晕。”他结结巴巴地说着，另一只手端起酒杯，“我……我自罚一杯，敬……敬丽姐，敬大家！”

他仰头灌下那杯辛辣的液体，趁机将小美又往外推开了些许，手掌在她后背快速滑过便松开，整个过程短暂而克制，既做出了“配合”的姿态，又没有真正逾越太多。他甚至能感觉到小美身体一瞬间的僵硬和不易察觉的颤抖，这女孩，或许也并非心甘情愿。

丽姐眯着眼看着，脸上露出一种高深莫测的笑容，似乎满意于余庆的“识趣”，又似乎还在衡量着什么。这场“香艳”的危机，被余庆以极大的定力和演技，险之又险地化解了过去，但空气中弥漫的暧昧与危险，并未散去。

为了获得信任，向上攀爬，余庆不得不开始“创造”业绩。在外围老杨和小孙的配合下，他“成功”地发展了几个由侦查员伪装的“下线”，缴纳了数额不小的“申购款”。这让他迅速在组织内获得了“能力突出”的评价，引起了更高层面的注意。

但同时，组织内部的倾轧也愈发明显。刚子对余庆的快速“上升”感到嫉妒和威胁，几次暗中使绊子。丽姐则似乎在观察，时而拉拢，时而敲打。余庆如履薄冰，既要应付来自下面的明枪，也要警惕来自上面的暗箭。

终于，在余庆“晋升”为一个小头目，开始接触一些资金汇总的边缘工作时，他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负责东山镇及周边几个乡镇业务的“区域经理”——“火哥”，即将亲自下来“收账”并“巡查”，时间就在近期！而且，有风声说，“火哥”这次来，似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可能与一笔更大的“资金项目”有关。

“火哥”……这是比“王经理”更高一级的存在！余庆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触碰到了这个传销网络在本地的一个重要节点，甚至可能牵涉到更庞大的阴谋。

他立刻将情报加密送出。外围的老杨和小孙精神高度紧张，指示他务必稳住，争取在“火哥”露面时，获取更多直接证据，尤其是其样貌、车辆、通讯方式以及那个所谓的“大项目”信息。

然而，就在“火哥”预计到来的前一天晚上，丽姐突然单独召见了余庆。房间里的气氛压抑而凝重。

“阿庆，”丽姐盯着他，眼神锐利，“你最近，风头很劲啊。”

余庆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保持谦卑：“都是丽姐栽培，刚子哥带得好。”

丽姐冷笑一声：“是吗？我听说，你发展的那几个下线，背景干净得有点过分了啊？”

一瞬间，余庆的后背被冷汗浸透。他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了万丈深渊的边缘，下一步，可能就是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