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斯敏斯特宫,来自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好望角、纳塔尔以及纽芬兰的代表们,与联合王国政府的巨头们齐聚一堂。
这是爱德华七世登基后的第一次殖民地会议,但所有人都敏锐地察觉到,这一次,它将截然不同。
新国王爱德华七世亲临致辞,他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实质性议题,转而强调血脉的联结、共同的传统以及对已故女王维多利亚的深切缅怀。
他的话语温和而富有感染力,试图为这场注定充满分歧的会议奠定一个团结的基调。
国王离席后,首相阿瑟·贝尔福发表了主旨演讲。
“先生们,”贝尔福站在讲台后,显得从容不迫,“我们所处的时代,是一个巨变的时代。帝国的形态,必须随之演进。维多利亚女王陛下留给我们的,不仅仅是广袤的领土,更是一种共同的责任感。我设想的未来,不再是一个单向施令的中心与被动接受的边缘,而是一个由自治共同体组成的伟大联盟。一个英联邦。在这个联盟中,我们互为伙伴,共同扞卫我们的利益,分享我们的繁荣。”
贝尔福的演讲赢得了礼节性的掌声。
他的构想无疑是动听的,但他也刻意回避了如何定义伙伴的权利与义务。
紧接着,按照预先商定的议程,约瑟夫·张伯伦走上了讲台。
他才是这场会议真正的焦点。
张伯伦没有丝毫寒暄,他直奔主题——他为之奋斗多年的帝国特惠制。
“首相先生的构想令人振奋,”张伯伦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回荡在会场中,“但任何伟大的联盟,都需要坚实的纽带。这条纽带,经济,必须是排他性的!我们正面临着德国与美国日益猛烈的经济攻势,他们用高额的关税壁垒保护自己的市场,却在我们的领地倾销商品。我们必须团结起来,建立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统一的帝国关税区!”
他展开一幅巨大的经济图表,用鲜红的线条勾勒出帝国内部贸易的潜力与外部竞争的威胁。
“我的提议很简单:在帝国内部,我们相互减免关税,实现自由贸易;对帝国之外的国家,我们则竖起统一的关税壁垒。这将是一个牢不可破的经济堡垒,足以让我们在未来的任何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张伯伦的演讲充满了激情与不容置疑的权威,英国的工业界代表们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他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几乎是在向自治领下达一项指令。
会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加拿大代表团和澳大利亚代表团。
加拿大总理威尔弗里德·劳雷尔率先发言。
他以优雅的法语开场,随即转向流利的英语:
“张伯伦先生的爱国热忱令人钦佩。加拿大珍视与母国的经济联系。然而,”
他话锋一转,“加拿大是一个拥有独立经济主权的国家。我们的人民,刚刚开始建立自己的工业体系。一个统一的、由伦敦主导的关税同盟,恐怕并不符合加拿大的最大利益。我们更倾向于,也正在实践的,是基于互惠原则的双边贸易安排。”
劳雷尔的表态温和但坚定,明确地划清了界限。
随后,轮到亚瑟发言。
他从容地站起身,首先向贝尔福首相的英联邦构想表示了赞赏,称其抓住了时代的脉搏。
随即,他将目光转向张伯伦。
“张伯伦先生,”亚瑟的声音平静而沉稳,“您描绘的经济堡垒确实宏伟。但任何堡垒,如果其内部的结构不合理,都可能从内部首先垮塌。澳大利亚,与加拿大一样,是一个正在努力实现工业化的年轻国家。我们的纽卡斯尔钢铁厂刚刚点燃炉火,我们的收割机厂正在艰难地与美国产品竞争。我们的人民,无法接受一个可能扼杀这些新兴产业的制度安排。”
他没有停顿,从马歇尔教授准备的文件中抽出一份报告:
“根据马歇尔教授团队的精确核算,如果实行强制性的帝国特惠制,澳大利亚的工业产值在未来十年内,非但不会增长,反而可能萎缩百分之十五。这代价,我们无法承受。”
“澳大利亚支持加强帝国内部贸易,”亚瑟提高了声调,“但必须建立在三个基础之上:第一,尊重各自治领独立的关税主权;第二,合作必须是自愿的,而非强制的;第三,安排必须是互惠的、双边的,充分考虑到各国不同的发展阶段和经济结构。”
他清晰地阐述了澳大利亚的底线,这几乎是劳雷尔立场的翻版和强化。
亚瑟的发言,得到了新西兰和南非代表的低声附和。
张伯伦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试图反驳,指责自治领目光短浅、无视帝国整体利益,但亚瑟和劳雷尔轮流发言,用详实的数据和清晰的逻辑,将他的激情一一化解。
这场关于贸易的辩论,持续了整整两天。
它不再是过去那种宗主国恩赐或训话的模式,而是一场真正的、平等的政治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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