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澳大利亚，从袋鼠到巨龙 第4章 泰晤士河的铁锈

在出发前往澳大利亚之前，亚瑟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他需要亲眼看一看，支撑起这个庞大帝国的基石，究竟是什么模样。不是在白金汉宫的地图上，也不是在剑桥大学的课堂里，而是在它最真实、最粗粝的地方。

他选择的目的地，是位于伦敦东区的伍尔维奇皇家兵工厂。这里是帝国的心脏，是日不落舰队的摇篮，也是世界上最大、最先进的军工复合体。

一个寒冷的清晨，亚瑟换上了一身朴素的便装，和布里奇斯上校一起，乘坐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来到了这个戒备森严的地方。兵工厂的负责人，一位头发花白的退休将军，早已在此等候。看到王子殿下亲临，他显得既荣幸又紧张。

“殿下，欢迎来到帝国的熔炉。”将军的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特有的骄傲。

亚瑟没有客套，他直接提出了要求：“将军，我想看看所有的地方。从冶炼车间，到炮管镗削，再到最后的组装。每一个环节。”

将军有些为难，兵工厂的很多区域都是高度机密，但王子的要求，他无法拒绝。

他们首先进入的是铸造车间。巨大的熔炉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夹杂着铁水和煤炭燃烧的刺鼻气味。工人们**着上身，浑身被汗水和煤灰覆盖，肌肉虬结。他们用长长的铁杆，搅动着翻滚的铁水，火星四溅，照亮了他们一张张被熏得黝黑的面孔。

亚瑟站在安全距离之外，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这就是力量的源头。是这些最底层的工人，用他们的血汗，铸造出了帝国战舰上那些令人生畏的巨炮。

整个车间里，看不到任何安全措施。炽热的铁水就在工人们脚边流淌，空气中弥漫着有毒的烟尘。这里不像是一个工厂，更像是一个描绘地狱景象的画室。

“他们的待遇如何？”亚瑟轻声问身边的布里奇斯。

“很差，殿下。”布里奇斯低声回答，“每天要工作十二个小时，每周六天。薪水只够勉强糊口。”

亚瑟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接下来，他们参观了炮管加工车间。巨大的蒸汽机带动着车床，发出有节奏的轰鸣。一根根粗大的炮管在车床上缓缓旋转，锋利的刀具在上面切削出精密的膛线。这里充满了机油的味道，技术含量比铸造车间高得多，工人们也穿着统一的工装，神情专注。

亚瑟仔细观察着那些巨大的水压机和镗床。他知道，这些代表着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工业制造能力。能够制造大口径舰炮的国家，屈指可数。这就是英国皇家海军称霸海洋的底气。

“我们最大的舰炮，口径是多少？”亚瑟问将军。

“是装备在君权级战列舰上的13.5英寸主炮，殿下。”将军自豪地回答，“它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器。”

亚瑟的目光，落在一根即将完工的炮管上，那黑洞洞的炮口，仿佛能吞噬一切。他知道，君权级战列舰，确实是这个时代的霸主。但他更知道，用不了十年，一种名为无畏舰的全新战舰将会出现，它将让包括君权在内的所有战列舰，在一夜之间变得过时。

而他要去建立的澳大利亚海军，不能再走这条老路。他必须跨越式发展，直接瞄准下一个时代。

最后，他们来到了船坞。泰晤士河岸边，巨大的船台上，一艘崭新的巡洋舰正在铺设龙骨。成千上万的工人像蚂蚁一样，在钢铁的骨架上忙碌着。铆接的敲击声、蒸汽起重机的嘶鸣声、工人的号子声，交织成一曲宏大的工业交响乐。

河面上，停泊着几艘刚刚完成维护的战舰，灰色的涂装，高耸的烟囱，狰狞的炮塔，构成一幅充满力量感的画面。但亚瑟也看到了另一面。浑浊的河水里，漂浮着油污和垃圾。兵工厂排出的废水，让附近的河段寸草不生。

这就是帝国的真相。强大，高效，冷酷，同时又肮脏，混乱，充满了矛盾。它一面在创造着前所未有的财富和力量，另一面又在无情地压榨着底层民众和自然环境。

参观结束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将军热情地邀请亚瑟共进晚餐，被他婉拒了。

返回的马车上，布里奇斯上校忍不住开口：“殿下，您今天看到的，是否让您感到失望？”

亚瑟摇了摇头，他望着窗外伦敦的万家灯火，轻声说：“不，上校。我没有失望，恰恰相反，我看到了希望。”

布里奇斯有些不解。

“我看到了一个完整的工业体系是如何运作的。从最基础的冶炼，到精密的加工，再到最庞大的系统集成。”亚瑟的眼中闪烁着光芒，“伍尔维奇能做到的，澳大利亚的纽卡斯尔和卧龙岗，也一样能做到。我们有更优质的铁矿，更丰富的煤炭。我们所缺的，只是建立起这样一套体系的决心和方法。”

“今天我看到的，不是帝国的成就，而是一份详细的说明书。一份教我们如何建立自己工业基础的说明书。”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们能比它做得更好。我们没有伦敦这些沉重的历史包袱，我们可以在一张白纸上，画出最美的图画。我们可以为工人提供更好的待遇，更安全的环境。因为我知道，人，才是工业体系中最宝贵的财富，而不是可以随意消耗的燃料。”

布里奇斯上校看着身边的这位年轻王子，内心受到了巨大的震撼。他原以为，王子只是想在澳大利亚建立一个翻版的英**事和工业体系。但现在他明白了，王子的目标，远不止于此。

他想建立的，是一个超越旧帝国的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