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耀庭那份写满了疯癫与恐惧的日记,如同最后一枚沉重的砝码,被猛地掷上了早已失衡的天平。帐篷内,昏黄的营地灯光下,所有人的脸色都比窗外那即将被风暴吞噬的天空还要阴沉。那些潦草的字迹,那些划破纸张的笔痕,仿佛一道道通往深渊的裂隙,让每一个看到它的人,都窥见了一角令人不寒而栗的、被时光与权力联手埋葬的真相。
死寂,在小小的空间里蔓延。梁胖子那原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是没有一丝血色,他张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来打破这凝固的空气,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而林岳,则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回放着日记上的每一个字,将它们与自己在储藏室里的诡异经历、与师父口中的疯癫口诀相互印证,一条错综复杂却又脉络清晰的线索,在他的思维中逐渐成型,而这条线的终点,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寒气。
就在此时,帐篷外,那一直压抑着的天空终于发出了第一声怒吼。
一道惨白的闪电如同天神的利爪,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厚重的铅云,紧接着,一声沉闷如远古巨兽咆哮的雷鸣,从天际线的那一头滚滚而来,震得整个营地都在嗡嗡作响。狂风骤起,卷起地上的沙石枯叶,狠狠地抽打在帐篷的帆布上,发出“噼啪”的爆响,仿佛有无数的鬼魂在外面愤怒地拍门。
倾盆大雨,随之而至。
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落下来,瞬间就连成了一片白茫茫的水幕,将天地间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混沌之中。山洪的轰鸣声从远处的山谷传来,由远及近,越来越响,像是千军万马正在奔腾而来。
这场暴雨,来得如此迅猛,如此狂野,充满了摧毁一切的暴戾气息。
然而,在这足以让任何山中行者感到绝望的天威之下,孟广义的眼中,却迸发出了一股近乎灼热的精光。
“时候到了。”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定海神针,瞬间镇住了帐篷内所有的慌乱与恐惧。他站起身,将那张已经被摩挲得起了毛边的丝帛地图,小心翼翼地铺在了简陋的折叠桌上。接着,他示意林岳和陈晴,将他们的东西也拿出来。
林岳将自己整理的、关于岐山周原历史变迁和民间传说的笔记放在了地图的左边。而陈晴,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也面无表情地将她的笔记本电脑放在了地图的右边,屏幕上,是那幅由无数数据点构成的、金牛岭与石龟山地下的三维地质剖面图。
最后,孟广义从怀中掏出那张记录着孙耀庭口诀的纸条,郑重地放在了地图的正中央。
顷刻之间,一张古代的堪舆图,一份现代的科学数据,一篇承载着千年传说的笔记,以及一句源自疯癫学者的诡异口诀,这四样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在这间被暴风雨包围的帐篷里,奇迹般地汇聚到了一起。
“所有的拼图,都齐了。”孟广义的手指,如同丈量江山的标尺,缓缓地划过桌上的所有物件。
“金先生给的这张‘阳图’,”他的指尖点在丝帛地图上,“它告诉了我们一个最宏大的范围——岐山,周原。它定下的是龙脉的根基,是这场大戏的舞台。”
“孙耀庭的口诀,是解开舞台谜题的关键剧本。”他的手指移到了那张纸条上,声音低沉而有力,“‘天倾西北,地陷东南’,陈小姐已经证实,这是对整个区域地质构造的精准描述。而‘金牛开道,石龟镇棺’,则直接点明了两个最关键的地标——我们脚下的金牛岭,和西南方向的那座石龟山!”
他的目光转向陈晴的电脑屏幕:“而陈小姐你的仪器,则为这出古老的剧本,打上了一束现代科学的追光。它让我们清楚地看到,在金牛岭与石龟山之间,在地底深处,确实存在着一条规模庞大的地下暗河。‘金牛开道’,开的不是山道,也不是盗洞,而是一条隐秘的水路!”
林岳的呼吸微微一滞,他看着那条在三维图上蜿蜒曲折的蓝色线条,它就像一条连接着两座孤岛的神秘走廊,无声地诉说着一个被埋藏了三千年的秘密。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孟广义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他盯着地图上石龟山的位置,“入口在哪里?”
他指着林岳的笔记:“你考证过,周原地区自古水系发达,为了防止泛滥,周人曾修建过大量的水利工程,其中就包括许多用于泄洪的涵洞和水道。”
然后,他转向陈晴:“陈小姐,根据你的勘探,石龟山北麓的地质最为脆弱,且与地下暗河的主干道距离最近,对不对?”
陈晴点了点头,她已经被孟广义这番抽丝剥茧的推理完全吸引了进去。她调出另一张更为精细的局部地图,指着上面一个红色的标记点说道:“对。就在这里,石龟山北坡的一处断崖下方。那里的地表有明显的塌陷痕迹,而且我的GPR信号在那里受到了强烈的干扰,这通常意味着下方存在着巨大的空洞,或者是一个与地表相连的、结构复杂的人工建筑。从水文模型上看,那里极有可能是一个古代大型水利工程的废弃泄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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