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孙耀庭那破败、疯癫,却又隐藏着惊天秘密的院落里走出来时,夕阳正将它最后的光辉,慷慨地涂抹在岐山县城古老的屋檐之上。
空气中,弥漫着傍晚时分特有的、懒洋洋的生活气息。放学的孩子们骑着叮当作响的自行车,三三两两地嬉笑着穿街而过;结束了一天劳作的工人们,推着自行车,汇入归家的洪流;街边的国营小饭馆里,飘出带着锅气的、菜肴与主食混合的温暖香气。
这一切,都充满了人间烟火的真实与祥和。
林岳的心,却在胸腔里擂鼓般地狂跳着。他的大脑,如同一台高速运转的录音机,一遍又一遍地,精准地回放着孙耀庭那二十个字的“疯言疯语”,以及那如同远古祭祀般、古怪而神圣的腔调。
“天倾西北,地陷东南。金牛开道,石龟镇棺。有凤来仪,非礼勿言。”
这二十个字,像二十枚烧得通红的烙铁,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深处。他知道,他们已经拿到了那张通往西周大墓的、最核心的“寻龙口诀”。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几乎要让他因为过度兴奋而战栗的巨大成功。
他和孟广义并肩而行,各自推着一辆破旧的“飞鸽”牌自行车,默默地混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就像两滴水,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名为“黄昏”的河流。
孟广义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仿佛刚刚经历的,只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拜访。他甚至还有闲心,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街角那个挑着担子卖冰糖葫芦的小贩。
然而,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瞥,让他的眼神,在瞬间变得锐利如鹰。
他没有回头,只是继续不紧不慢地推着车往前走。当他们与那个小贩擦肩而过,走到一个相对人少的街角时,他才用一种几乎是腹语的、只有紧挨着他的林岳才能听清的声音,低语道:
“有尾巴。”
林岳的心脏,猛地一沉!那刚刚因为巨大发现而升起的兴奋与燥热,在这一瞬间,被一盆刺骨的冰水,从头浇到脚!
他下意识地就想回头去看,但他的肩膀,却被孟广义看似随意地搭了一下,那股沉稳而强硬的力量,制止了他所有多余的动作。
“别回头,继续走,保持正常。”孟广义的声音,依旧是那种不带任何感**彩的低沉,“不止一条,是两条。”
林岳感觉自己的后背,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正在和长辈聊着家常的普通青年,但他的耳朵,却竖得像兔子一样,贪婪地捕捉着孟广义传递过来的每一个字。
“一个,在马路对面那个报刊亭旁边。”孟广义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街对面的景物,仿佛只是在看一则贴在墙上的广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卡其布上衣,正在装模作样地看报纸。你看他的站姿和眼神,脚下踮着,重心不稳,眼神飘忽不定,根本没在看报纸,而是在用眼角的余光,死死地盯着我们。是个生手,应该是本地的地痞混混,八成,是那个大疤脸派来盯梢的探子。”
林岳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个在周公庙前,被他们摆了一道的本地“穴头”的凶狠面容。原来,他们从那天起,就已经被这些地头蛇给盯上了。
“这个不足为惧。”孟广义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老江湖对小混混的蔑视,“他们只是想知道我们到底是什么来路,来岐山究竟想干什么。只要我们不露出破绽,他们不敢轻易动手。”
“那……另一个呢?”林岳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有些干涩。
孟广义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用他那双毒辣的眼睛,穿透身后的人流,锁定那个更危险的目标。他搭在林岳肩膀上的手,不着痕迹地,紧了紧。
“另一个,才是真正的麻烦。”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在我们身后,大概五十米左右的距离。骑着一辆黑色的永久牌自行车,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他把自己隐藏得很好,速度和我们保持着完美的同步,有好几次,他都利用路边的行人或者转弯的车辆,做出了巧妙的视觉遮挡。这是个中顶尖的高手,反跟踪的经验,非常老道。”
孟广义微微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林岳头皮发麻的话。
“如果我没猜错,从我们踏进孙耀庭那个家属院的时候,他就应该已经在附近了。”
这句话的潜台词,不言而喻。
大疤脸的人,目标是他们这两个“外来者”。
而后面这个神秘的“高手”,他的目标,很可能从一开始,就是那个疯癫的、被遗忘的考古队长——孙耀庭!
是南派的人?还是那个始终藏在幕后、神秘莫测的金先生派来的“暗哨”?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意味着,关于“凤鸣图”和岐山大墓的秘密,他们并不是唯一的知情者和玩家。这张牌桌上,早已坐满了虎视眈眈的对手。而他们今天,从孙耀庭口中撬出的这份惊天口诀,已经让他们从一个藏在暗处的寻宝人,变成了一个揣着无价之宝,暴露在荒野之中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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