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传话的年轻人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般仓皇逃窜之后,孟广义便立刻做出了一个让林岳感到意外的决定。他让林岳将那袋沾染着血腥与死亡气息的“冲身货”,原封不动地送回了“二蛋驴肉火烧”店,并只留下了一句话:“生意不做了。”
这不是赌气,而是一种姿态。一种在更强大的敌人出现时,果断斩断细枝末节、集中所有精力以应对主敌的决绝姿态。与那个即将到来的、神秘莫测的金先生相比,大疤脸这条地头蛇,已经从“对手”降级为了不值得再耗费心神的“麻烦”。
做完这一切后,小院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但这一次,宁静的表象之下,涌动的不再是胜利的余温,而是一种令人窒息的、风雨欲来的压迫感。孟广义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一个人坐在屋檐下,对着满院的月光,静静地擦拭着他那套心爱的紫砂茶具,仿佛想通过这种重复的、专注的动作,来平复内心那同样在剧烈翻涌的波澜。
林岳则在一旁,一遍又一遍地检查着那辆破旧的伏尔加轿车,加满油,确认发动机、轮胎、刹车都处于最佳状态。他知道,从明天开始,这辆车或许不再仅仅是代步工具,而会成为他们在危急时刻赖以逃生的诺亚方舟。
时间,就在这种充满着无声准备与沉重等待的氛围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当夜色深沉到极致,连村里的狗吠声都已然消失,远处连接城乡的公路上,才传来了一阵熟悉的、由远及近的汽车轰鸣声。
是时候了。
孟广义和林岳没有多余的交流,只是交换了一个眼神,便立刻起身,发动了那辆伏尔加,驶出了小院,向着市郊那个约定好的、破败的长途汽车站开去。
西安市西郊的长途汽车站,在深夜里,像一个被现代都市遗忘了的、衰老的角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柴油、劣质烟草和泡面混合而成的、属于长途旅行的独特味道。昏黄的路灯,将地面上斑驳的油污和旅客们疲惫的身影,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在一片嘈杂与混乱中,一辆通体漆皮斑驳、车窗上糊满了泥点的破旧长途卧铺车,在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刺耳刹车声后,终于喘着粗气,缓缓地驶入了站台。
车门打开,一群被长途旅行折磨得筋疲力尽的旅客,如同潮水般涌了出来。
孟广义和林岳站在一根水泥柱的阴影里,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从车上下来的乘客。
很快,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之中。
梁胖子和石头。
他们二人背着几乎和人一样高的大号登山包,手里还各自拎着两个沉重的帆布袋,风尘仆仆,满脸倦容。梁胖子那身原本笔挺的西装,此刻已经皱得像一团咸菜,额头上沁出的汗水,混合着灰尘,让他那张圆脸看起来油光发亮。而石头则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只是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了一些,左肩的活动幅度,依然显得有些僵硬,显然,在南宁受的伤,还远没有痊愈。
他们从人群中挤出来,第一眼就看到了阴影中的孟广义和林岳。
没有激动的呼喊,没有热情的拥抱,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问候。
四个人,只是在相隔十数米的距离上,远远地交换了一下眼神。那是一种只有在常年并肩作战的伙伴之间才能形成的默契,一个眼神,便足以传递所有的信息——我到了,你还好,情况紧急,先离开这里。
梁胖子和石头快步走了过来,孟广义和林岳则自然地接过他们手中沉重的行李,一言不发地将东西塞进了伏尔加宽大的后备箱。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配合得天衣无缝,仿佛已经演练了无数遍。
车子很快驶离了混乱的车站,汇入了深夜寂静的马路。
车厢内的气氛,压抑得可怕。只有轮胎碾过路面的“沙沙”声,和梁胖子那略显粗重的喘息声。
直到车子安全地驶回八里村的小院,院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将所有的窥探与危险都隔绝在外,那根紧绷的弦,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我的天爷……可算是到了!”梁胖子一屁股瘫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仿佛抽掉了全身的骨头,“这卧铺车的滋味,真不是人受的。”
石头则没有休息,他默默地将那些大包小包搬进屋里,然后开始分门别类地整理。
那些沉重的行囊里,装的并不是普通的衣物。而是他们这次行动所需要的一切后援物资:更加精密的、用于勘探和修复的特制工具;足够四个人使用半个月的急救药品、抗生素和绷带;几套崭新的、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做工考究的换洗衣物;以及最重要的——一大叠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制作精良,足以以假乱真的全新假身份证件,从大学教授到下乡干部,身份一应俱全。
这些,就是他们这个团队能够走南闯北,赖以生存的“军火库”。
当一切都安顿好,林岳为大家烧上了一壶热茶后,真正的“战前会议”,才算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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