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光芒,被远远地抛在身后,林岳和梁胖子此刻正潜伏在胶州湾畔一个早已废弃的野码头。这里曾经或许也曾有过渔船穿梭的热闹光景,但如今只剩下几根歪歪斜斜、被海风严重侵蚀的水泥桩,和一堆堆如同小山般、散发着浓烈鱼腥和腐烂气味的废弃渔网。
今夜,海上起了大雾。
浓重得如同牛乳般的白色雾气,从海面上无声地漫延而来,吞噬了月光,也吞噬了远方的一切景物。能见度低得可怕,几米之外便人影不分,只有空气中那股咸腥湿冷的海风,混合着附近化工厂偶尔飘来的、刺鼻的柴油味道,在不断提醒着人们这里的存在。
林岳和梁胖子就躲在一张巨大而破败的渔网后面,像两尊融入了黑暗的雕塑,警惕地凝视着眼前那片白茫茫的、宛如混沌世界般的海面。
林岳的右手,紧紧地插在夹克衫的口袋里。口袋中,是一把冰冷而又坚硬的五四式手枪。这是他通过梁胖子的渠道,从黑市上高价买来的。枪身陈旧,却保养得很好,弹匣里压满了黄澄澄的子弹,并且已经上膛。
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主动持有这种致命的热武器。这冰冷的铁家伙,与他惯用的洛阳铲、金刚伞截然不同,它没有丝毫技巧可言,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最高效地剥夺他人的生命。而他握着它,掌心里却没有一丝颤抖,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然。
这标志着,为了守护他身后这个残破的团队,为了给石头哥和师父报仇,他已经彻底抛弃了心中最后的那点天真,做好了随时随地、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的准备。
相比于林岳的冷静,一旁的梁胖子则显得焦躁不安。他不停地用双手在自己那条粗壮的大腿上搓来搓去,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在雾气中来回扫视,嘴里不住地念叨着一些祈求神佛保佑的胡话。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被无限地拉长。从午夜等到现在,天边已经隐隐泛起了一丝鱼肚白,但那片该死的浓雾却丝毫没有散去的迹象,海面上也依旧是死一般的沉寂。
梁胖子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他凑到林岳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如同蚊蚋般的声音低声问道:“把……把头,你说……陈晴姐他们,真的会来吗?这信号都发出去好几天了,也说好了是今晚……这都等了一宿了,会不会……是出了什么岔子?”
林岳没有回头,他的目光依旧如鹰隼般锐利,死死地盯着雾海深处。他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等。”
他只说了一个字。
“师父的安排,从来不会出错。”
就在梁胖子的耐心即将被这无尽的等待和浓重的雾气彻底磨光,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时,一阵极其微弱的、如同蚊虫振翅般的“嗡嗡”声,突兀地,从那片混沌的雾海深处传了过来。
那声音很轻,很沉,若有若无,仿佛随时都会被海浪的声音所淹没。
但林岳和梁胖子却像是被电流击中一般,同时精神一振!
那声音,由远及近,在浓雾的折射下显得有些飘忽不定,但毫无疑问,那是老式柴油马达独有的、沉闷而又规律的轰鸣声!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紧张与期盼。他们屏住呼吸,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终于,一个模糊的、小小的黑点,如同传说中的幽灵船一般,缓缓地、无声地,从那浓得化不开的白色浓雾中,硬生生地挤了出来。
那是一艘小得可怜的木质渔船,船身破旧不堪,上面布满了青苔和被海水腐蚀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是随时都会散架一般。船头挂着一盏昏黄的、被雾气包裹得如同鬼火般的马灯,为这艘幽灵般的船,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息。
船上,站着三个人影。
当先一人,身披着一件厚重的、用来抵御海风和水汽的蓑衣,头上戴着一顶宽大的斗笠。当渔船缓缓靠岸,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被海风吹得有些干燥开裂、但依旧掩不住那份英气的俏丽脸庞。
是陈晴!
她的眼神,穿越浓雾,在看到渔网后那两个熟悉的身影时,那份一直紧绷着的坚毅,终于流露出了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委屈。
在她的身旁,站着一位身形清瘦、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自有一股仙风道骨气度的老者。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在这湿冷的海边,却仿佛丝毫不受影响,只是目光沉静地打量着岸上的环境。
而他们两人,正小心翼翼地、一左一右地,共同搀扶着一个躺在船板上、身上盖着一张破旧军大衣的人。
那个人,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生命迹象。
重逢的这一瞬间,没有想象中的欢呼和喜悦,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
林岳和梁胖子几乎是同时从渔网后冲了出来,他们趟着冰冷刺骨的、没过脚踝的海水,踉踉跄跄地扑向那艘刚刚靠岸的渔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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