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楼的哀嚎从未停歇,仿佛一头被折断了脊梁骨的巨兽,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发出着痛苦而绝望的吟呻。
钢筋在混凝土的挤压下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巨大的水泥块如同史前巨兽的牙齿,毫无征兆地从天花板上砸落,每一次撞击都让本已脆弱不堪的地面随之剧烈颤抖。浓稠的粉尘混合着刺鼻的焦糊味,形成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混沌帷幕,将整个空间都拖入了一种近乎于深海的幽闭与窒息之中。在这片毁灭性的交响乐中,即便是最先进的夜视装备也只能捕捉到一团团模糊而混乱的绿色光斑,失去了精准定位的能力。
对于“影子”那些平日里依赖高科技装备和严密战术配合的职业雇佣兵而言,这栋正在自我解构的建筑无疑是地狱的具象化。他们从高高在上的猎手,瞬间沦为了在这座立体坟墓中挣扎求生的溺水者,随时可能被头顶落下的巨石砸成肉泥,或者脚下的地面突然消失,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先前构建的严密包围圈,早已在这场天灾般的**面前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各自为战的混乱与正在疯狂滋生蔓延的恐惧。
然而,对于孟广义和他的团队来说,这种环境却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这与千百年来,他们在那些结构早已老化、随时可能发生塌方的古墓中所面临的绝境,并无本质上的区别。孟广义那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的眼睛,似乎能穿透浓密的尘埃,他的耳朵甚至能从墙体最细微的呻吟声中,判断出哪一处是即将崩塌的死亡陷阱,哪一处又能提供片刻喘息的安全角落。他就像一个经验最丰富的老船长,驾驭着一艘随时可能散架的破船,在末日的风暴中,冷静地寻找着那条唯一通往生天的航线。
“跟紧了!注意脚下!”孟广义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沉着,如同定海神针一般,清晰地传入每一个队员的耳中,驱散了他们心中因这末日景象而滋生的最后一丝慌乱。
石头一如既往地走在最前面,他那魁梧的身躯此刻就像一辆重型破障车,用后背和肩膀硬生生扛开那些挡住去路的、已经变形的钢筋和家具残骸,为后面的人开辟出一条曲折但可通行的道路。陈晴和梁胖子一左一右,几乎是将身体虚弱的林岳架在中间,小心翼翼地跟随着。
他们的目标是向下,不断地向下。只有到达孟广义计划中的那个最终出口,他们才能从这场由他亲手导演的、将所有人都卷入其中的盛大毁灭中,金蝉脱壳。
在穿过四楼一片狼藉的客房区后,他们抵达了一处通往三楼的楼梯间。然而,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楼梯的中间部分已经彻底断裂,一个巨大的窟窿横亘在那里,下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而原本应该通向三楼的防火门,则被一堆从上方坍塌下来的横梁和水泥块死死地堵住了,连一丝缝隙都没有留下。
这是一条绝路。
石头立刻举起手,做出了一个警戒和停止前进的手势,他侧耳倾听着周围的动静,试图寻找新的路径。
就在这片刻的死寂中,一阵压抑着愤怒的咒骂声,夹杂着沉闷而徒劳的撞击声,从那扇被堵死的防火门后微弱地传了过来。
“哐!哐!妈的!给老子开!开啊!”
那声音沙哑而暴躁,充满了亡命之徒在末路之下的疯狂与不甘。
梁胖子肥硕的身体猛地一颤,他那双小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那话语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入骨髓的憎恶:“是他妈的李三!真是阴魂不散!这狗日的怎么也在这里?”
没错,就是李三的声音。
孟广义的眉头也微微皱起,他挥手示意石头暂时不要出声。他仔细地分辨着门后的动静,除了李三那徒劳的撞击和咒骂,他还听到了另一个较为年轻的喘息声,以及……几声被消音器处理过的、沉闷的枪声!子弹打在他们这一侧的杂物上,发出“噗噗”的轻响。
门后不仅有李三,还有“影子”的人!
孟广义的脑海中瞬间就勾勒出了一副清晰的画面:李三和他仅剩的手下,同样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楼崩塌困住了,并且在逃亡的过程中,与一小队“影子”的雇佣兵狭路相逢。他们被对方的火力压制在了这处楼梯间的死角,前有追兵,后无退路,已然是瓮中之鳖。
“孟先生,怎么办?”梁胖子凑了过来,脸上显出几分狰狞的快意,“这叫老天开眼!咱们就在这儿等着,让那帮外国人把李三那杂碎给活活打成筛子!咱们坐收渔翁之利!”
陈晴也点了点头,虽然她不像梁胖子那样恨李三入骨,但让她去救一个三番五次想置他们于死地的仇敌,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坐视不理,甚至趁机偷袭,这无疑是当下最符合逻辑、也最解气的选择。看着自己的死敌被另一群敌人消灭,这本身就是一场胜利。
然而,孟广义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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