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地下世界里流逝得格外缓慢,每一秒都像是在粘稠的沥青中挣扎。
这是交易前的最后一个夜晚。古墓博物馆地下那间充当临时避难所的北魏墓室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那是暴风雨来临前特有的、压抑到极点的宁静。
角落里,石头正借着微弱的灯光,一遍又一遍地检查着背包里的装备。绳索、冷烟火、那一捆捆用油纸包好的烈性炸药,每一个零件都在他的指尖下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这是他与这个世界对话的方式,也是他为明天那场生死赌局准备的筹码。
另一边,梁胖子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个小本子,嘴里念念有词。他正在用一种近乎遗言的方式,记录着自己那点可怜的存款账号和密码,还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头顶那黑漆漆的墓顶,眼神中既有对死亡的恐惧,又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悲壮。
而林岳,依旧安静地躺在石棺床上。虽然身体的毒素已清,但那种深层的虚弱和记忆缺失带来的迷茫,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他闭着眼睛,呼吸平稳,似乎在用这种方式积攒着每一分力气。
孟广义环视了一圈这几个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同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然后,他将目光停留在了一直独自坐在墓室门口、抱着双膝发呆的陈晴身上。
这几天,陈晴变得格外沉默。那种沉默不仅仅是因为对未来的恐惧,更像是一种因为无法触及真相而产生的深深的无力感。她就像是一叶在惊涛骇浪中随波逐流的孤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卷入这场漩涡,也不知道终点究竟在何方。
“陈小姐。”
孟广义走了过去,声音低沉,打破了这份死寂,“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请你借一步说话。”
陈晴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到孟广义那双平时总是充满了算计与狠辣的眼睛里,此刻竟流露出一丝难得的温和与凝重。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跟着孟广义走进了旁边那间更为僻静、原本用于放置陪葬陶俑的耳室。
耳室里没有灯,只有从外面透进来的一点微弱光线,勉强勾勒出两人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更加陈腐的泥土气息,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了上千年。
孟广义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抽出一支递给陈晴。
陈晴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摆手:“我不抽烟。”
“拿着吧。”孟广义并没有收回手,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坚持,“有时候,闻闻烟味,能让人心里踏实点。”
陈晴鬼使神差地接过了那支烟,捏在手里,有些不知所措。
孟广义自己点燃了一支,深吸了一口,红色的烟头在黑暗中忽明忽暗,映照出他那张布满风霜与刀疤的脸庞。烟雾缓缓吐出,将他的表情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有些事,我憋在心里很久了。”孟广义的声音沙哑,透着一股沧桑,“我想,是时候告诉你了。如果明天我这把老骨头交代在那儿了,这些话也就只能带进棺材里了。”
陈晴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一种预感告诉她,接下来孟广义要说的话,将会彻底颠覆她对整件事的认知。
“你想说什么?”陈晴紧紧地攥着那支未点燃的香烟,指节有些发白。
“关于你父亲,陈知行教授。”
这个名字一出口,陈晴的身体就像是被电流击中了一样,猛地颤抖了一下。她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孟广义,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尖锐:“你……你真的认识我父亲?你不是说……你只是听说过他吗?”
孟广义苦笑了一声,靠在冰冷的墓墙上,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仿佛穿透了黑暗,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个画面。
“我不仅认识他,而且……我们还算得上是故交。虽然他是受人尊敬的大学教授,我是见不得光的盗墓贼,但在某种层面上,我们是一类人。”孟广义缓缓说道,“那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你父亲正在疯狂地研究‘天子七星’和凤鸣铜爵的传说。他的学术造诣很高,但他太纯粹,太执着,根本不知道自己触碰到了什么样的禁忌。”
陈晴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漏掉哪怕一个字。
“当时,有一股势力早就盯上了那个传说,也盯上了你父亲的研究成果。这股势力来自海外,背景深不可测,领头的就是现在那个把我们逼上绝路的‘金先生’。”孟广义吐出一口烟圈,“金先生找过你父亲,威逼利诱,想要买下他的研究资料。你父亲是个硬骨头,当场就拒绝了。从那以后,他就一直活在被监视和威胁的阴影里。”
陈晴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想起父亲生前最后那段日子里,总是神色慌张,经常半夜惊醒,甚至不让她回家住。原来,那不是因为学术压力,而是因为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威胁!
“你父亲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但他不想让那个秘密落入那帮强盗手里,更不想让那些国宝流失海外。”孟广义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沉重,“所以,他通过道上的一个朋友,几经辗转找到了我。那是我们在一个破旧茶馆里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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